归 去 来
——在坎坷的山路上，朋友给我最多的感动
一
一年半以来，我一直没有写过多少东西，因为我怕我这拙笨的语言无法表达我内心所有的感受，无法让我的那些朋友们因为我的笔触所触动。因为在这一年半以来，我发现我的心早已逐渐开始变得麻木，逐渐失去了知觉，失去了热度，开始变得冷漠而不为眼前所见到的一切所动。
我曾无数次地问自己：“我是怎么了？”曾经因第一次看到一所没有玻璃、墙壁到处都是窟窿的教室而流泪；也曾因看到一群孩子光着脚丫子在操场上追逐打闹而心中绞痛；也曾因看到一户穷苦人家全家人一年的粮食只够几个月吃而感到心酸；也曾因看到一群孩子趴在那一块块用石头支撑的木板上在那乌黑的木头房子里上课而难过地说不出话来……这一切太多太多了，多得我已经被眼前所看到的贫困现状所麻木，不为所动，再也很少流泪，或者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刚来到西部的时候，每天晚上做梦都是那一张张脏乎乎的小脸和一双双渴望而无助的眼神，那一间间破旧的教室和一块块坑坑洼洼而又发白的黑板，那一张张凌乱而乌黑发亮的床和一锅锅令人作呕的饭菜……有的时候，在一个人寂寞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也全是那些凌乱的镜头。这些东西，在我的脑子中像是生了根似的，不时地蹦出来日夜地折磨我。而现在，在我的脑子中这些东西虽然还都在，但是已经没有再像从前那样折磨地我日夜痛苦不堪。因为我的心已经麻木……
我越来越对自己产生的这些变化感到恐惧，生怕自己会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个冷酷无情的冷血动物。有时候真的很怕再这样发展下去，很想静下心来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做。可是我的内心无法阻止我这样做，我不能！每当我突然闲下来的时候，我总会感到我的内心空荡荡的，像是少了些什么似的。一天没有接触到那些可爱的孩子们，我就会感觉到我的这一天特别烦躁与失落。在这条山路上，感到自己无法自拔。有的时候虽然很疲倦，但是总会感到很快乐很快乐，感到这一天的心情是美好的。
后来经过几件事情，我发现我错了，我的心并没有完全麻木掉，还是有知觉的。
二
记得在2005年11月初去SP乡走访贫困生的时候，心情一直是很沉重很沉重的。因为那是我一年多以来走到的最贫困，而且贫困面最大的地方。
从Z’A县城到SP乡的这条路上，柏油马路只从Z’A县城修到盛产娃娃鱼的XB乡，而从XB到SP的这条路上却是一条如同乡村小道一样的泥土路。与一般的村路相比唯一的区别是这条路相对来说要平一点，可能是走这条路的车要相对多一点吧。
进了SP乡才知道这个乡是个苗族仡佬族乡，全乡有90%多的人口是苗族与仡佬族。整个SP乡给我的感觉是比Z’A县其他地方要冷得多，或许是这里的海拔比较高的缘故吧。今年SP乡下雪的时候，Z’A的大部分的地方还没有见到雪的影子。
在SP呆了将近半个月，每天去各个村走访的时候，手机总是没信号，好象整个SP乡仅仅是农民经常赶集的那条街的附近有信号似的，所有的学校，除了乡上的以外都没有固定电话。一些有手机的老师，也只能在乡上才能用，因为只有在那才有信号。
在SP的那段日子，我和那里的老师走访了将近100个极其贫困的学生家庭。每一个家庭都有着很不幸的遭遇，很多是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的那种贫困。
记得有一次去一户很偏远的学生家，我们当时找了辆摩托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山路的尽头。下车的时候，我们的手机突然有了信号，好兴奋，但是收到的是一条贵州省TR市移动公司发来的“欢迎您来到TR市……”的短信。我感到很奇怪，没想到竟然会跑到另一个市。此时在我们的对面是另一座山，我们要去的那个学生就住在对面的那座山上，而对面的那座山就是SP乡的。脚下的山间小道由于很少有人走，地面上落满了厚厚的一层树叶。很远我们看到了一间石头房子，很破很旧，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了，远远地看上去好象已经荒废了很久了，因为那房子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房顶的塑料薄膜及枯枝烂叶在风中摇曳……我问了一下老师，那房子还有人住吗？结果那位老师给我的回答却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说那正是我们要去的那位学生的家！
脚下崎岖的山路已经消失了，我们只能在高高的灌木、草丛中挤出一条路来走……不一会儿，我抬头见到了那位母亲在半山腰上忙碌着什么，我们问她在做什么，她回答说家里没有多少吃的了，她在找野果子和女儿吃。我当时在顷刻之间呆住了，站在那里楞了很长一段时间，简直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只觉得眼睛酸酸的，就快要流下眼泪了……天呐！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如此贫困的家庭！假如我讲给我的那些朋友们，他们会相信吗？
走到他们家，我们发现房子比我们在远处看到的还要差。石头筑成的墙壁上长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青苔，大自然的青草也从山上走到了墙壁、屋顶上，看上去比古老的城墙还要苍老。进到屋子里，房间里什么象样的家当也没有，我注意观察了他们家的所有的东西，估计总共不值10元钱。破锅烂碗的连一粒盐都找不到，更别谈什么油水。
房子是两层的，楼下堆放的是一捆捆的干草，还有一小堆的野桐子，听母亲说桐子可以炸油，炸的油可以用来点灯，他们在山上摘的，是用来到街上换大米吃的。从他们家到SP乡的街上需要步行4个多小时，而他们家方圆3公里就他们一户人家！母亲说，白天经常会见到野猪偷吃他们家地里的红薯等，而在山上也种不出什么东西，通常一年大部分的时间是没有东西吃的，只有到山上找点野果子野菜来充饥。当我们走到楼上一层的时候，母亲让我们小心一点，由于地板是木质的，木板早已严重腐烂，所以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很不安全，而且很多地方还不能踩。楼上是她和女儿的卧室，一张破旧的床上放着条薄薄的毯子，晚上冷了母女俩就把所有的衣服拿出来盖在上面。无意中我们发现屋内的窗户上有几只鸡，地上到处是鸡毛和鸡粪，隔壁还有两头猪躺着，原来他们和这些猪、鸡住在一起。
孩子叫FY，在和她母亲谈话中，我们了解到原来FY在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FY的姐姐因为无法忍受家里的贫穷，长大后就跑了，现在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母女俩相依为命，家里也没有其他的亲人。我们在和她母亲交谈的过程中，FY偷偷地蹲在角落里哭泣。从母亲的口中我们得知，FY在乡上的中学读书，由于家里没钱给孩子在学校附近找房子住，就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废弃的破房子内给FY找了个安身的地方，FY就在那里像个避难者用石头支撑起一口锅做饭，每天晚上放学就在那里睡觉……
不知什么时候，这位母亲从屋里捧出来一包用树皮包裹的一小包花生，说你们大老远地来到我们家，家里也没有什么能招待各位老师的，这些花生你们就多吃点吧。捧着这位母亲抓给我们的花生，我们哪里能吃的下去啊？因为这些可是他们为来年留的花生种啊！是下一年能够种出更多花生的种子啊！在我们的一再坚持下，母亲收回了他们那一包珍爱的花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听着这位母亲的诉说，我无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内心的沉痛。大家的眼睛都是泪汪汪的，临走前大家掏空自己所有的口袋和背包，把能送给他们的东西也全送给他们了。
后来我们给FY送了一床新棉被、一些御寒的衣服等，在敬老院帮她找到了新的免费的住所，并帮她联系了一名资助人对她进行帮助。FY也告诉我们，她一定会更加努力地好好学习，来回报那些关心她的热心朋友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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