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皇帝的第二年,秦始皇开始大肆出游。这次准备不太充分,时间也太紧迫,他只在咸阳附近小转了一小圈。小瘾都还没有过足,回到咸阳后的秦始皇,心痒痒的,头烫烫的,大力着手下一步的大计划。他早已下令,在全国修筑驰道,供他奔驰游玩。驰道是专门为帝王而修建的,应该叫做帝道,比起现在的国道省道都要厉害。它有五十步宽,有多长就不知道了,太多没有计量。这帝道是给皇帝游乐用的,是帝道——皇帝的道路,又不是帝道——皇帝的道理。
一切就绪,借着新一年的东风,秦始皇带着大队人马出发了。他们向东而来,直奔泰山。一路黑尘滚滚,满地乌烟腾腾,几乎连天日都看不见了。高高耸立的泰山,早就瞧到了这条长长的“黄龙”,脸色很不好看,心里很不好受。自己是天地之灵,明明清清,干干净净,岂容他们来玷污破坏环境?
泰山的心思,秦始皇不懂。他有他的想法,自己不是去看泰山的风光,而是要让泰山以及别人来看自己的风光。举行封禅大典,是秦始皇此行的首要目标,他要借此朝古古人耀武,朝古人扬威,对今人夸口,向后人摆阔,向后后人炫富。
封禅这样数——还是数一的盛事,在秦始皇之前都没有几次,而且都比较简单。秦始皇却要整得隆重,搞得复杂。到了泰山脚下,秦始皇叫过一批满腹诗书的儒生,问他们封禅的典故制度。书上记载模糊,而且时间久远,儒生们也不太清楚。他们只是说,以前登山的时候,要用草绳草垫缠着车轮上去,以免损伤草木土石。
这是什么规矩?这是什么道理?秦始皇一听就来了气,自己是华夏共主、千古一帝,日月都得围着咱转,小小的泰山算个什么玩意?他下旨,把草木砍了,把土石砸了,修出一条路来,自己的车子要顺顺利利地上去。这是秦始皇的大道,并不是泰山的大道。
沿着修好的路,秦始皇来到山顶,举行大典。他站在上面,无物能及,没事可比。自己好长好长,人都被自己握到了掌上;自己好大好大,地都被自己吞进了嘴中;自己好高好高,天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所有的东西,就像笼罩在自己周围的烟和尘一样,渺小渺小。至此,秦始皇威风极矣!风光极矣!光彩极矣!
看着手舞足蹈的秦始皇,泰山的怒火更大了。当对方正要下山时,它大袖一挥,猛然刮起了狂飙。风太急了,秦始皇也匆匆忙忙向下跑去。不一会儿,又下起了暴雨。霎时,雨水狠狠地打在他的身上,泥浆狠狠地溅在他的身上,火龙袍变作了水龙袍,铁皇帝变作了泥皇帝。
还好,山腰还有五颗大松树,没有被砍去。秦始皇一行,赶忙跑过去躲雨。站住了脚跟,秦始皇也渐渐稳住了心神。等到雨停后,他下了一道圣旨,一道不是给人的圣旨。秦始皇感谢五颗松树护驾有功,赐给它们“五大夫”的封爵。树都能有高高的爵位,皇权无双,皇泽无疆,该笑普通人了。假若一群苍蝇飞来给秦始皇唱歌,唱赞歌,肯定都还会做县官呢。
在泰山上举行了封礼,又去附近的梁父山进行了禅礼。封禅结束后,立起了一块巨大的不会写字的石碑,只见它上面写道:“皇帝临位,作制明法,臣下修饬。二十有六年,初并天下,罔不宾服。亲巡远方黎民,登兹泰山,周览东极。从臣思迹,本原事业,只诵功德。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大义休明,垂于后世,顺承勿革。皇帝躬圣,既平天下,不懈于治。夙兴夜寐,建设长利,专隆教诲。训经宣达,远近毕理,咸承圣志,贵贱分明,男女礼顺,慎遵职事。昭融内外,靡不清净,施于后嗣。化及无穷,遵奉遗诏,永承重戒。”
在泰山那边布满了恩,秦始皇又跑到这里的琅琊山送起了惠。琅琊山在泰山的东边,今天的青岛境内。越王勾践称霸的时候,曾经在这儿修建了一座高台,大会诸侯。这座高台,现在已经残破不堪。秦始皇更不堪,更来气。勾践算哪门子的县令?竟敢在这里修筑高台、耀武扬威?他有没有将我这个天子放在眼里?要是我早出生,他早不生了,没命了,还轮得到他?秦始皇一怒之下,命人铲平旧台,重建新台,要比原来的高大好多倍。工程浩大,工期紧迫,只给三个月的时间。动用了好几万人,在秦始皇的催迫下,琅琊台总算如期建成。台子很大,在它的下面,按照秦始皇的旨意,住了服役的三万人,免去了他们十二年的徭役。
有了台子,有了面子,又有了牌子。一块不会说话的石头又高高立起,只见它上面说到:“ 维二十八年,皇帝作始,端平法度,万物之纪。以明人事,合同父子。圣智仁义,显白道理。东抚东土,以省卒士。事已大毕,乃临于海。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搏心揖志。器械一量,同书文字。日月所照,舟舆所载,皆终其命,莫不得意。应时动事,是维皇帝。匡饬异俗,陵水经地。忧恤黔首,朝夕不懈。除疑定法,咸知所辟。方伯分职,诸治经易。举措毕当,莫不如画。皇帝之明,临察四方。尊卑贵贱,不逾次行。奸邪不容,皆务贞良。细大尽力,莫敢怠荒。远迩辟隐,专务肃庄。端直敦忠,事业有常。皇帝之德,存定四极。诛乱除害,兴利致福。节事以时,诸产繁殖。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欢欣奉教,尽知法式。六一合 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皇帝算什么?神仙才可乐。秦始皇以前听说过一些什么神山、什么不死药的事,盼望得很。当他常常站在琅琊台上,屡屡看到海里的海市蜃楼,越发渴望。有蓬莱仙岛,有不死仙药,秦始皇坚信不疑。他派出主动效力的方士徐福,去寻找目标。为了表示对神仙的虔诚,带着几千童男童女,徐福乘船而去。结果没有任何结果,这不是秦始皇所要的结果。他让徐福继续去寻找,自己在台上恋恋不舍,望啊望,盼啊盼。可是,眼前出现的,还是那飘飘的云,这摇摇的雾。秦始皇不再久等,还有要游要玩的事。他开始回头转身,却没有回心转意。
这一站,秦始皇来到了彭城,也就是今天的徐州。在这里,有一条河,叫做泗水。很早以前,秦始皇就知道,周朝的九鼎都被他的爷爷的爸爸秦昭襄王夺了过去。其中一鼎,在经过泗水时,掉入了水中,至今没有下落。自己是秦朝的大皇帝,嬴家的贵子孙,要将那座宝鼎找出来,才能光宗耀祖,震古烁今。男子汉说干就干,重赏之下,秦始皇招集了一千多名水中高手,去水里寻找宝鼎。神仙没人见过,宝鼎有人见过,后者到底有没有着落?人太多了,动静太大了,水都给搅火了,搅烫了,秦始皇也没有看到他热衷的影子。他的心冰凉冰凉的,下起了雪,害得那一千多名水手也冰凉冰凉的,下起了雪,赏金一分都没有给,赶走了对方。秦始皇本想好玩有趣,却讨了个没趣。
秦始皇求仙无着,找鼎又无果,他窝着一肚子的火。他渡过淮河,进入长江。河水江水凉快,希望借助它们也让自己凉快凉快。在大江上,当秦始皇来到洞庭湖的湘山祠附近时,又发生了意外。他的火大,自然界的火更大。猛地,江水发怒了,突然掀起了巨浪,向秦始皇的坐船扑来。这艘御船,不是美国总统的空军一号,是中国皇帝的海军一号——水军一号。船是不是太水了,不够结实。它在剧烈地摇晃,秦始皇也在猛烈地摇摆。他吓晕了,瘫在了船上。巨浪见了,不禁好笑,原来这个大皇帝只有这点小胆量。它看秦始皇不禁吓,也就不闹了,不玩了,平息了。
醒过来的秦始皇,气炸了,他要爆发,他要燃烧。当他得知这个湘山祠是为唐尧的女儿、虞舜的妃子湘君修建的时候,大发雷霆。尧舜都只能做自己的左右丞相,湘君又能算老几?自己是天地之主,众神都得低头,小小的湘君鬼魅竟敢兴风作浪,前来吓唬,看来是死得不耐烦了。想到这里,秦始皇恨不得将湘山踏平,让他永远从地球上消失。这也不解气,还要将它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秦始皇想到就做,他让地方官员马上押来三千个带着工具的囚徒,实施自己的灭山计划。在秦始皇的指挥下,山上所有的树木都被砍光了。看着这个癞头,秦始皇有些得意,但是还不满意。他又命人放起一把大火,将草都烧光了,把湘山变成了秃头。那黑黑的土山,照着秦始皇黑黑的土脸,交相辉映,荣光无限。
撒了一把火,总算出了一口气,秦始皇匆匆忙忙向咸阳赶去。这时已经快到年底,秦始皇这次出游也到了尾声,结束了。
明君高高不糊涂,梦中虚无去追逐。
俗念腾腾岳尘烟,仙境茫茫海云雾。
游玩道富假粪土,观赏台粗真尸骨。
谁说骄主多空浮,沉沉生灵来荼毒。
呆在宫内少光彩,该把威风耍出来。
泰山封神土冰冻,泗水寻宝泡滚开。
松树避雨赠大夫,江流掀船杀妖怪。
自然不管多大官,弄得狼狈好可爱。
驰道宽长尸作土,人间无事好纵毒。
泰山落泪暴雨哭,大江涌血狂潮怒。
荡尘满天齐云烟,残刃遍地及草木。
本想名字胜空前,徒把贵身臭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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