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是一种现代病?
英国《每日邮报》一则报道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两位科学家对埃及木乃伊和古代骨骼的研究发现,他们患有癌症的迹象微乎其微。
他们因此推测癌症是一种现代病,古人无癌,癌症是“人造现代病”,甚至说“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的死亡率开始急速飙升”……其实,戴维和齐默曼的研究漏洞颇多,其论断并不可靠。
国际癌症研究署环境与辐射部门负责人舒茨表示,年纪与癌症发生率紧密相关,90%的癌症发生在50岁之后的人群中。而古人则大多在活到能患癌症之前就因传染病等因素离世了。
在为数不多的古代样本中无法检出,但是并不能说明古人不会患此病。更何况制作埃及木乃伊要将死者的绝大部分内脏取出,并清洗身体,癌组织可能受到破坏甚至完全被清除。
当然,工业化以来的环境污染的确令周遭的某些致癌因子增加,但研究显示,占癌症原因比重最大的,是那些我们自己选择的生活方式:吸烟,喝酒,肥胖,缺少锻炼等等。另外,在美国卡内基博物馆收藏的一件1.5亿年前的恐龙化石上,科学家都找到了明显的癌症痕迹。恐龙癌病显然与工业化没什么关系。
波斯皇后患上癌症
埃德温·史密斯的身份一半是学者,一半是小贩,擅长伪造古董,还是自学成才的古埃及学家。1862年,他从埃及卢克索的一位古董商那里买了一张四米多长的埃及莎草纸。这篇莎草纸状况不佳,破碎泛黄的页面上写满了潦草的古埃及文字。
现在,这篇文稿被认为写作于公元前17世纪,它转录了一部公元前2500年的手稿。这篇古文稿于1930年被翻译出来,现在被认为可能是公元前2625年古埃及伟大的医生印和阗的教诲。印和阗作为国王佐塞尔的高官,他涉猎神经科学,曾做出过最早的占星术和天文学研究。
但是,史密斯莎草纸令人惊讶的不是魔法和宗教的内容,而恰恰是缺少魔法和宗教的记录。虽然沉浸在法术、咒语、魅力的世界中,但是印和阗用不加修饰的科学词汇来描写骨折和脊椎异位等,仿佛他写的是一部现代外科教科书。
莎草纸上记述的48个病例,包括了手部骨折、皮肤的多孔洞溃疡、头骨破碎等医学问题而非神秘现象。每个病例,他都做了解剖描述、诊断、总结和预后治疗等。
这是癌症第一次作为一种独立的疾病浮现出来。印和阗在描述第45个病例时提出:“如果你检查病人的胸部有鼓起的肿块,如果你把手放在胸部,发现肿块是凉的,用手触摸它的时候没有发热,也没有粗糙的颗粒,不含任何液体,亦没有任何分泌物,但你触摸它的时候感觉有隆起,……”
乳房上鼓起的肿块,又硬又凉,且密实,潜伏在皮肤下不断蔓延——很难再找到对乳腺癌这么生动的描述了。莎草纸上每一个病例中,都有简洁的治疗方案。但对于第45个病例,在“治疗”项下,只写了短短的一句:“没有治疗方法。”
之后,癌症就几乎从古代医学史中消失了。其他疾病通过在全球范围内的爆发循环,在传说和史册中留下了它们神秘的足迹。公元前1715年,狂暴的瘟疫肆虐了港口城市阿瓦里,杀死了大量人口。公元前12世纪,天花病毒在一些地区爆发,令拉美西斯五世的脸上落下了麻子。在印度河流域,结核病如同季节性洪水一般起起落落。然而,癌症在医学文献或其他文献中未留下可循的踪迹。
在印和阗描述肿瘤两千年后,我们才再一次听到癌症的消息。希腊历史学家希罗多德在公元前440年左右撰写了《历史》一书,其中记载,波斯皇后阿托莎突然患上了一种不寻常的疾病。阿托莎是赛勒斯的女儿,也是大流士的妻子。
大流士不仅继承了阿契美尼德王朝帝位,也继承了以残暴著称的统治手段,国土从地中海的吕底亚跨越到波斯湾的巴比伦。阿托莎皇后在位期间,发现自己的乳房上有一块肿块,可能是由一种特别恶性的炎性乳腺癌造成的。
只要阿托莎愿意,从巴比伦到希腊的医生便会蜂拥而来,侍候于病榻之侧。但与此相反,她却自我封闭,脾气暴躁又令人费解。她将自己裹在床单里,强加隔离。大流士的医生很可能曾试图治疗她,但无济于事。最终,一名叫德摩西迪斯的希腊奴隶说服了她——让他来帮助她切除肿瘤。手术后不久,阿托莎就从希罗多德的文本中神秘消失了。
木乃伊中发现古人也患癌症
除了文献记载外,我们在一些研究中也能发现癌症的痕迹。
这片千年墓地位于阿塔卡马沙漠的北部边缘。坟墓中掩埋了科里巴亚部落成员的木乃伊遗骸。科里巴亚人并未给死者的遗体做过什么特别的防腐措施,但得天独厚的气候很适合把它们做成木乃伊。黏土从尸体下面吸干了水分和液体,风则在上面吹干了组织。尸体往往以坐姿进行放置,从而迅速地冻结在时空之中。
1990年,一片约有140具尸体的干化大坟地引起了明尼苏达州大学德卢斯分校教授阿瑟·奥夫德海德的注意。教授是一名病理学家,但专长是以古标本研究为主的古病理学。奥夫德海德在明尼苏达大学的一间圆拱形的地下室中,用小型的无菌容器存储这些人体标本,在他的储藏柜里有近5000件组织,几十种活检标本和数百具破碎的骷髅。
奥夫德海德在科里巴亚文化遗址处拼凑了一个临时的解剖台,在几个星期之内解剖了140具尸体,其中的一具尸体上有不同寻常的发现。这具木乃伊是一位35岁左右的年轻女性,双脚蜷缩,坐在一口黏土浅坟中。
奥夫德海德检查她的时候,在她的左上臂摸到了一个坚硬的“球状肿块”。尸体保存完好,只是由于千年的风干皮肤稀薄、褶皱,但最醒目的是那个肿块,保存完整,里面充满了骨针。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恶性骨肿瘤——保存在一具木乃伊体内千年之久的癌症。奥夫德海德怀疑,在这位女子还活着的时候,肿瘤就已穿破皮肤而出。
奥夫德海德并不是唯一一位在干尸标本中发现癌症的考古病理学家。在其他案例中,考古病理学家并没有发现实际的肿瘤,而只是发现了体内肿瘤所留下的痕迹。一些骷髅在颅骨或肩部骨骼上布满了癌症造成的微孔,它们都来源于皮肤癌或乳腺癌的转移。
1914年,一队考古学家在亚历山大的地下墓穴发现了2000年前的埃及木乃伊,上面有一个肿瘤,已侵入了骨盆。曾发掘出已知最早的人类骨骼的考古学家路易斯·利基,也在附近的一处遗址发现了一个可以追溯到200万年前的下颌骨,带有非洲东南部特有的淋巴瘤所留下的痕迹。
为什么癌症在史书中没有记载?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发现不是“在遥远的过去,癌症就已存在了”,而是癌症稍纵即逝、非常罕见。美索不达米亚人知道偏头痛;埃及人知道癫痫。在《圣经·利未记》中,提到一种类似麻风病的疾病。
印度教的吠陀医学中,有一个术语专门描述“水肿”,并有专门管理天花病毒的女神。结核病更是无所不在,古人对此极为熟悉。但即使是常见的癌症,如乳腺癌、肺癌、前列腺癌等,都在史书中明显地“缺席了”。在浩荡的医学史中,除了极个别的例外,没有一本关于癌症的书,也没有守卫癌症患者的神。
癌症在历史中的缺位,其背后有几重原因。癌症是一种与年龄相关的疾病,其发生几率有时是呈指数性地随年龄增加。
如患乳腺癌的几率在30岁左右的妇女中是1/400;而70岁左右的妇女,每9人中就会有1人患乳腺癌。在古代社会,人们长期受到肺结核、霍乱、天花、麻风病、鼠疫或肺炎等疾病的威胁,往往还没有得癌症,就死掉了。即使癌症存在,也被淹没在其他的疾病海洋中。
“长寿”肯定是20世纪早期癌症普遍出现的重要因素,但很可能不是唯一的因素。我们对癌症做出早期检测以及准确判断癌症死因的能力在上个世纪得到了大大的加强。手术、活检和尸检技术又进一步加强了我们诊断癌症的能力。
引进的乳房X线照相术能检测到早期的乳腺癌病征,大幅“增加了”乳腺癌发病率。这一结果看似矛盾,但却可以得到完美的解释——X射线使得人们能够诊断出早期的肿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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