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史前史（下）
4、关于传说时代：这里没有把神话与传说并列，是因为传说好像多少更接近点历史。其实我国古代的神话与传说很难截然分开，例如2004年1月华夏出版社出版发行的《中国古代神话》，其作者袁珂先生生前为四川省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神话学会 ，是国际上知名的学者、当代中国神话学大师，他在这本书里，就把传说纳入进了“神话”。他在书中写道：“因为通常我们并没有把神话和传说加以严格的区别，传说也还是被当作神话的。如果要加以区别，则大略说来，神话渐渐演进，作为神话里主人公的神渐近于人性，叙述这渐近于人性的主人公的神的事迹的，就是所谓传说。”神话早于传说是肯定的，这靠后的传说包含着原始社会靠后的记忆，应该说更有一丝可信度。所以有些史书著作，常常把传说时代列为一章，也不无道理。传说是古代关于更古老年代的传说，而不是“现代”编出来的远古年代的“传说”，其显然折射着远古祖先的影子。讲中国古代的历史，而不涉及我国古代的传说，是不可思议的。
我国的传说时代是指夏以前的一段历史时期。
1996年8月东方出版中心第2次印刷发行的《中国历史通览》里有这样一段话：“最早的神话故事和历史传说，总是氏族部落关于其本氏族或本部落的来源及其祖先的神话故事。这样的神话传说靠历史文献记载下来，并逐步发生由较简朴到较复杂，由缺乏系统到逐步有系统，由神话性很浓逐渐演化成人性，由纯神话逐步变成历史故事的演进变化。从西周到战国，就是中国古史神话传说演进变化的时期。汉代则把它历史化、定型化。”应该说汉代距离“古代”比我们近的太多了，这古书的记载来自“口耳相传”，是对尚无文字前的社会的“追记”，绝不能完全否认其中属实的东西。
但其中到底有多少可信部分呢？针对传说，历来史家多有不同看法，远如唐刘知几的《史通》业已对古老传说提出质疑，而汉之司马迁的《史记•五帝本记》却给传说中的五帝排了“世序”，如说大禹是黄帝的玄孙。《中国历史通览》提到，近代康有为在《孔子改制考》的第一篇《上古茫昧无稽考》中，认为传说是“战国诸子借托古改制，臆造古史。”郭沫若于1929年著《中国古代社会研究》，认为“黄帝以来和三代祖先诞生传说……是一个野合杂交时代……保存着一些氏族社会的影子。”这等于说神话传说不能和正史等同。其他著名的历史学家如顾颉刚认为传说愈后愈被放大，也是一种传说不足为信的观点。而吕振羽则论定尧舜禹为母系氏族发展的完成时期，似乎又认可了确有个尧、舜、禹的古史阶段。范文澜1943年的著作《中国通史简编》就认为传说时期始于黄帝，也就是把传说写进了历史。翦伯赞干脆认为伏羲、神农、尧、舜是我国古代史上蒙昧时期和野蛮中期的时代。后来郭沫若主编《中国史稿》，写道“唐尧、虞舜和夏禹全是中国父系氏族社会末期的有名人物”，又认为传说中的尧舜禹是国家出现前的代表人物。总之，莫衷一是。本人查阅了若干历史著作，确实众说纷纭，很难下一个结论。我认为，要了解我国的史前史，除了靠考古发现和根据民族学的佐证外，应该列入一个“传说时代”。
我们所知道的传说，诸如有巢氏、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等等，有的史书认为这是神话，就算是古人编出来的，因为找不到物证证明他们的存在，但在人类的社会发展中总是会出现解决诸如居住、取火、畜牧渔猎、农业种植问题的代表人群吧，这口耳相传下来的“诸氏”，未尝不曾有过。至于古书记载“神农耕而作陶”，在考古上已有所映证。《周易》是一本很古老的书，其《系辞》就提到：“神农氏没，黄帝、尧、舜氏作……刳（音枯）木为舟，剡（音演）木为楫。舟楫之利，以济不通。”这是说原始人造独木舟，只是归在了黄帝名下。这独木舟实物已在广州、江苏太仓等地有考古发现，另据说在福建武夷山发现船棺葬，距今三千多年，而这船棺即独木舟。依此而推，四五千年前、甚至更早就该有了“刳木为舟，剡木为楫”了。传说还把车的发明也放在了黄帝的名下，可惜尚无考古发现。但黄帝为轩辕氏，轩辕二字均为车旁，想必造字当初表明黄帝发明车或非子虚乌有。正像“牢”、“家”两字，记忆着原始社会时牛和猪已为古人所圈养。除此，像大禹治水的传说，更是妇孺皆知了。至于黄帝大战蚩尤，打败炎帝，就更带有历史的韵味了。应该说，确实有个“传说时代”。
周时奋所著《中国历史十一讲》一书中的第一讲就列了个“部族时代”，时限是距今1万年、甚或七八千年、五六千年前，按考古学分期当属新石器时代，这时的母系制已逐渐被父系制所代替，而延绵已久的氏族社会已濒临瓦解，出现了部族。部族时代恰恰是耳熟能详的传说时代。所以该书在第一讲中除介绍了新石器时代的三大革命标志（定居、制陶和农业的出现）外，提到了“三皇五帝”传说的被印证。即此时的中国大地上形成了三大地域集团：以中原黄土地仰韶文化为代表的“神农氏华族集团”、以游牧农耕交汇的东北红山文化为代表的“黄帝集团”、以东方大汶口文化和良渚文化为代表的“虞（夷）夏集团”。该书写道：“这三大集团在充分发展各自的个性文化的同时，又不断交融汇合，为夏、商、周三代文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同时在边页上以小号字说明：“根据不同文化遗址表现出来的断代和文化特征，‘传说时代’的大轮廓已经获得了考古成果的印证。作为与信史时代相对应的‘传说时代’，在它曾经被人们普遍怀疑之后，今天却能在出土的遗址中找到它隐秘然而又有着某些真实意味的文化信息。”
至此，对部族时代的一些传说的可信度也算有了比较科学的说法。黄帝作为我们中华民族的始祖，乃至尧舜的“禅让”，尽管是一种民族精神的理想化，但绝非是后人毫无根据的编造。另外，古籍如《尚书》、《左传》、《战国策》多有关于“万国”的记载，这正是部族时代后期（距今4000至5000年前）出现的部族“小国”，或称“方帮古国”，其标志是万国的城堡，此有考古发现。这个时候，离着真正意义上的国家的出现已不远了。
5、关于中国原始社会年表：《中国历代史话》（第一卷）专门附表说明原始社会各个阶段情况一览，为便于读，拟在此基础上也作“一览”：
•原始群――古猿阶段；300万年前；杂交；传说的“有巢氏”。
•家族公社――猿人阶段；170－50万年前；旧石器早期；血缘群婚；“元谋人”、“蓝田人”、“北京人”。
•母系氏族公社――智人阶段；30万年－5千年前；族外群婚－对偶婚；旧石器中期、晚期；中石器；新石器（约占一半）；“大荔人”、“马坝人”、“许家窑人”、“丁村人”、“柳江人”、“山顶洞人”、“河套人”、“河姆渡文化”“仰韶文化”；传说的“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
•父系氏族公社（含“农村公社”、“部族”）——5－4千年前；一夫一妻制；新石器（约占后一半）；金石并用时代；“马家窑文化”、“大汶口文化”、“齐家文化”、“龙山文化”；传说的“黄帝”、“尧舜禹”时代。
6、关于传说与考古学文化区系关系表：《中国历史十一讲》（上册）就此列了一个关系表，为便于读，也拟在此基础上作“一览”：
•距今6000年前——“神农氏”时代，一、中原华族集团（“仰韶文化”前期）；二、东南沿海虞（夷）夏集团和苗蛮集团（山东、环太湖、江汉地区，“大汶口”早期、“马家浜文化”、“大溪文化”）；三、燕山地区黄帝集团（辽西、内蒙古，“红山文化”早期、“仰韶文化”早期）。
•距今5500年前——“五帝”时代早期，一集团（“仰韶文化”晚期）；二集团（“大汶口”中期、“松泽文化”、“屈家岭文化”）；三集团（“红山文化”晚期、“海生不浪文化”）。
•距今5000年前——“五帝”时代中期，一集团（中原“龙山文化”早中期）；二集团（“大汶口”晚期、“良渚文化”早期、“石家河文化”）；三集团（“后红山文化”、“老虎山文化”）。
•距今4500年前——“五帝”时代晚期，二集团（“山东龙山文化”、“良渚文化”晚期）。
综上6题，借助考古和传说，或能少许勾勒出我国史前史的一点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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