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圣”张旭：皇帝下诏封"绝"，酒与李白比肩，诗与贺知章齐名

文 | 千雨千江月

引言：近期一部《庆余年》将荧屏燃得热火朝天，关于中华文化，其中最淋漓尽致的场景，无非范闲醉酒之后，一口气吟尽天下好诗。百余首历代名家名作，如倾盆大雨，珠玉满盘，震惊天下，使其一夜成名，赢得"诗仙"美誉。

回顾中国历史，上下五千年，以特立独行的做派、与众不同的魅力留存文化史册的，最好的例子莫过于真正的"诗仙"李白。但是，与李白同时代，还有一个大家，同样光照千秋，他就是张旭：一个以绝妙草书艳惊天下、夺得"草圣"之冠的奇人。

张旭，字伯高，一字季明，吴郡（江苏苏州）人。初仕为常熟尉，后官至金吾长史，人称"张长史"。为人洒脱豁达，才华惊人。

与李白一样，张旭也有一个怪癖，写字之前，一定要喝酒，而且一定要喝醉，大醉之后，疯狂游走，手舞足蹈，即兴挥毫，下笔如神。

此外，张旭在诗词方面的成就亦非等闲，与贺知章、张若虚、包融合称"吴中四士"，可见其诗歌造诣非凡。

张旭

一、"三绝草圣"之张旭：唐文宗下诏封"绝"欧阳修《新唐书》之《列传第一百二十七 •文艺中》记载：文宗时，诏以白歌诗、裴旻剑舞、张旭草书为"三绝"。能被皇帝下诏钦定为"绝"，三人的造诣之深，可谓登峰造极，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1）李白诗歌李白是一名艺术天才，其诗歌成就可谓惊天动地，被杜甫形容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李白是继屈原之后，我国文学史上又一名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

在盛唐诗人中，王维、孟浩然擅长五绝，王昌龄擅长七绝，而五绝与七绝并驾齐驱的 ，唯独李白一人。李白之诗想象丰富，构思奇特，"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之类名句，气势雄浑，豪放飘逸，与杜甫并称"大李杜"，韩愈有言："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李白

（2）裴旻剑舞中国文学、武术在历史上，一贯自成体系，互不相干。有位将军的剑法，竟能与李白的诗歌、张旭的狂草相提并论，当属绝无仅有，仅此一人，此人就是裴旻。

据《独异志》载："开元中，将军裴旻居母丧。诣道子（画圣吴道子），请于东都天宫寺画神鬼数壁，以资冥助。道子答曰：'废画已久。若将军有意，为吾缠结。舞剑一曲。'庶因猛励，就通幽冥。旻于是脱去服，若常时装饰。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漫引手执鞘承之，剑透空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凉惊栗，道子于是援毫图壁，飒然风起，为天下之壮观。道子平生所画。得意无出于此。"

诗人王维曾以一首《赠裴旻将军》诗赞其剑舞：

腰间宝剑七星文，

臂上雕弓百战勋。

见说云中擒黠虏，

始知天上有将军。

剑舞

（3）张旭草书唐文宗时，出现过那么一个人，虽然一辈子未做过什么大官，但因家学渊源，母亲为初唐书家陆柬之的侄女，故从小酷爱书法，刻苦学习，终有所成，成为吴道子、颜真卿崇拜的偶像，他就是奇人张旭。颜真卿先后两次辞官，向其学习书法。

张旭的书法，与张芝、二王一脉相承，他的楷书被黄山谷誉为"唐人正书无能出其右者"，端正规矩。如果说他的楷书主要是来自继承，那么他的草书就是源于创新。

挥洒自如、变幻莫测的狂草，惊世骇俗，实为瑰宝 。韩愈说："旭善草书，不治他技故旭之书，变动如鬼神，不可端睨。"

张旭草书

在书法方面，张旭最大的特点，就是将自己的一腔豪情，融入笔墨纸砚，大胆跳脱，勇于出新，使狂草艺术在盛唐攀上了巅峰。

张旭草书的洒脱率性、价值不菲，使之在当世即已成名。唐朝时，人们将其作品视若珍宝，竞相收藏，有人甚至不惜通过打官司的途径，以期获得他书写的判决书。

唐张固的《幽闲鼓吹》记载了一件趣事：张旭曾任职于苏州府常熟县，一位老者前来告状，张旭亲笔写下一份判决书。不出几天，这位老人又来告状。

张旭大怒，呵责老人为何骚扰公堂。老人回答，自己实际不是来告状的，而是被张大人的字圈粉，日思夜想，不得不出此下策。由此可见，张旭草书在当时的受欢迎程度。

张旭草书

二、"饮中八仙"之张旭：酒品与李白比肩"饮中八仙"，也是一段佳话，是指唐玄宗年间，居于长安的李白、张旭等八位洒脱不羁、嗜酒如命的名士。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将"醉八仙"刻画得惟妙惟肖：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张旭三杯草圣传，脱帽露顶王公前，挥毫落纸如云烟。

该诗将李白与张旭相比肩：以"天子呼来不上船"与"脱帽露顶王公前"两句相比较，二人都具有豪放不羁、傲视权贵的风骨；以"李白一斗诗百篇"与"张旭三杯草圣传"两句相比较，二人都是借助美酒，激发艺术灵感。

（1）李白醉酒作诗李白一生与酒相伴，有些非常著名的代表作，还与酒有关。如《将进酒》："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何等的意气风发，豪气干云。

居于长安期间，李白与贺知章相会紫极宫，金龟换酒，莫逆成交，成为一段佳话。翻开李白诗集，无处不是酒。郭沫若说："李白真可以说是生于酒而死于酒。"李白之死，传说众多，多与酒牵连，有一说是醉后到江中捉月亮，失足落水。

李白

（2）张旭醉酒挥毫"旭，苏州吴人。嗜酒，每大醉，呼叫狂走，乃下笔，或以头濡墨而书，既醒自视，以为神，不可复得也，世呼张颠。"通过《新唐书》的描述，我们仿佛亲眼目睹了张旭的癫狂。

据说，张旭好酒，酒量却小，三杯两盏，酩酊大醉，大呼小叫，狂奔疾走，随后提笔，挥洒成书，有时甚至，以发蘸墨，草草而书。

等到酒醒之后，看见墨宝，张旭自己都很惊诧，认为那是不可复制的，认为那些神神异异的字体，只能是神助之笔。

张旭

今天看来，张旭就是一位极致到了貌似走火入魔的艺术家，他把满腔热忱倾注于方寸之间。他的行为艺术，如癫似狂，他的创作方式，惊世骇俗，故常常被人误解，呼为张癫。

唐韩愈《送高闲上人序》中赞之："喜怒、窘穷、忧悲、愉佚、怨恨、思慕、酣醉、无聊、不平，有动于心，必于草书焉发之。观于物，见山水崖谷、鸟兽虫鱼、草木之花实、日月列星、风雨水火、雷霆霹雳、歌舞战斗、天地事物之变，可喜可愕，一寓于书，故旭之书，变动犹鬼神，不可端倪，以此终其身而名后世。"

张旭与唐代另一草书家怀素齐名，被后人称"张颠素狂"或"颠张醉素"，他现存的代表作品有《古诗四帖》《肚痛贴》等。

《古诗四帖》存于辽宁省博物馆，墨迹本，五色笺，凡四十行，一百八十八字，雄强奇伟，笔势纵逸。董其昌评曰："有悬崖坠，急雨旋风之势。"

张旭草书

三、"吴中四士"之张旭：诗名与贺知章齐名（1）贺知章在诗坛：地位崇高贺知章少时即有诗名 ，唐武后证圣元年中进士、状元， 为人旷达不羁，有"清谈风流"之誉。

其诗文以绝句见长，写景抒怀，风格独特，清新洒脱，《咏柳》《回乡偶书》等名篇，脍炙人口，千古传诵。

作为初唐的一位重要诗人，贺知章对唐诗的发展具有积极的引导作用，对唐诗的创作具有示范作用，产生了"一花引来万花开"的倍增效应，贡献卓越。

生逢盛世、仕途顺利、个性豁达，贺知章的诗歌没有愤世嫉俗，没有伤春悲秋，气度从容，感情自然，言之有物，意境深远。

其诗成功之处，在于继承和发扬"魏晋风骨"、追求"比兴寄托"和 高扬"人情人性"精神，抒发出人类真实的情感，感人肺腑，引人共鸣。

贺知章

《咏柳》

碧玉妆成一树高，

万条垂下绿丝绦。

不知细叶谁裁出，

二月春风似剪刀。

杨柳之美，在于碧绿绵长的枝条，丝丝下垂，轻轻曼舞。古诗词中，用其来比拟美人纤细的身段、婀娜的腰身，并不鲜见。

而此诗别出新意之处在于，一起篇，杨柳就化身美人出场，而千条万缕的垂丝幻化成她的裙带。一个"高"字，一个"垂"字，暗喻美人纤腰在风中摇摆。诗中没有"杨柳"、"腰支"字样，而这早春的垂柳以及柳树化身的美人，却活灵活现，惟妙惟肖。

（2）张旭之诗：匠心别具张旭留世的诗作，只有六首绝句，其中最能体现其匠心别具风格的有两首，一首是《山中留客 》，另一首是《桃花溪》。

《山中留客 》

山光物态弄春晖，

莫为轻阴便拟归。

纵使晴明无雨色，

入云深处亦沾衣。

此诗之关键在于留客。由于是"山中留客"，留客目的，共赏美景，诗人睿智，抛出一饵，描写山中春色之丽，引人流连忘返。客人因天气变化，意欲告退，主人作诗留客，以景诱人，创意巧妙。

该诗以山中春天景致开篇，冬去春来，阳光明媚，万物复苏，春意盎然。一个"弄"字，便给全诗泼下勃勃生机。宋代著名词人张先的名句"云破月来花弄影"，明显有模仿之痕迹。

春色带给诗人浓浓的喜悦之感，这也是留客的前提。诗人对来客的心理洞察透彻，既贪恋山间美色，又怕雨水淋湿衣裳。故此，诗人以退为进："纵使晴明无雨色，入云深处亦沾衣。"既然"沾衣"在所难免，何不就此留下来。

短短四句诗，"景、情、理"，层层递进，水乳交融，浑然一体，虚实相生，余味无穷，试问哪个客人不动心？

《桃花溪》

隐隐飞桥隔野烟，

石矶西畔问渔船。

桃花尽日随流水，

洞在青溪何处边？

桃花溪在湖南省桃源县桃源山下，相传为陶渊明笔下"桃花源"的遗址。这首诗巧用典故，妙笔生花，实为佳作。

远处，山谷云雾缭绕 ，长桥忽隐忽现，恍若凌空飞腾。桥的静和烟的动相应成趣，烟将桥的静化为动，缥缈虚无；桥将烟的动转为静，柔弱无骨。诗人渲染的神秘气氛，与传说中的"桃花源"别无二致。

近景，水面突出的岩石，溪水飘零的桃花，碧波之上，小舟轻泛，空灵而虚无。诗人仅凭一个"问"字，就将自己巧妙地融入山水画中。

文末两句承接上句的"问"，有问无答，答在问中。诗人问："桃花溪中流出花瓣，洞到底在何处呢？"以问告终，问而不答，意犹未尽，耐人寻味。

全诗遣词造句绮丽，情景虚实交融，清新脱俗，意蕴幽长。蘅塘退士曾批注此诗："四句抵得一篇《桃花源记》。"由此可见，张旭绝句的高超水准。

结语：张旭，一名书法家，一名诗人，在当代看来就是一名杰出的跨界大师。其实在文化空前繁荣的唐代，这也并非个案，很多才子都是多才多艺的。诸如张旭的好友贺知章，虽以诗歌著称，但其书法，同样可以称之为"家"。

唐朝之所以文化繁荣，就是艺术不分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连高高在上的皇帝，也可以为风马牛不相及的"诗、剑、书"下诏配对，并称"三绝"。文化艺术的前世今生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相互依存，共生共长的，没有截然的鸿沟。

唐朝之所以前仆后继涌现出一批又一批的大家、大师，与当时人们对待文化艺术开放包容的积极态度，以及浓郁深厚的社会氛围密不可分。李白、张旭等，虽然仕途狭窄， 但是艺术道路却很广阔。尽管他们放荡不羁，尽管他们嗜酒如命，但是他们还是成就了千古神话，给人类历史留下了一大批艺术瑰宝。

作者简介：千雨千江月，生于风花雪月，长于濛濛烟雨，居于满城繁花。酷爱散文、诗歌、赏析，在时光书笺中，品茶，品书，品乐，品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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