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史官不虚美,不隐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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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杨坚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让北周改名换姓,除了他自己确实厉害,北周君主自己作死也首要原因。

  换帝如换刀,盛极一时的北周皇室没用几年人心尽失

  太建九年(577年),一代雄主周武帝宇文邕吞并北齐,华夏北方再度统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短短三年之后,强盛一时的北周政权就人心涣散。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的接班人——周宣帝宇文赟。

  深信棍棒之下出孝子,宇文邕平时对宇文赟管得特别严格,一犯错误就暴揍,可惜并没有培养出合格的太子。

  太建十年(578年)宇文邕驾崩后,宇文赟马上报复性反弹,与他的父亲完全是两个样:父亲还没下葬,宇文赟就迫不及待的纵情声色。除了原配杨氏(也就是杨坚的女儿),他又立了四个皇后,开创了“一帝五后”的壮举;大量屠杀皇室宗亲和重臣,包括北周皇室的头号名将齐王宇文宪,还有同族宇文神举、宇文孝伯,此外宇文亮、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豆卢绍等朝廷核心。

  屠戮无常,大设监控网。宇文赟为了不让大臣提意见,颁布了极度严苛的《刑经圣制》,大量派遣密探监视群臣,“小有过失,即加诛谴”;骄奢淫逸。宇文赟除了大量收罗美女充实后宫,就是没日没夜的观看各种表演,朝廷大政,则放心地扔给了自己的心腹、内史中大夫郑译,以及拍马屁高手的刘昉、颜之仪。

  最让人叹为观止的是,宇文赟还把皇位传给7岁的儿子宇文阐,自封“天元”,好心安理得地享受生活。

  北周形势图

  就这样,没过一年,在宇文邕时期还政治清明的北周政权180度转弯,变成了如下模样:“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皆求苟免,莫有固志,重足累息,以逮于终。”

  老丈人杨坚脱颖而出,周宣帝突然暴崩

  周宣帝越作死,他的岳父杨坚却越来越当红。

  杨坚的父亲杨忠,是西魏/北周的开国功臣,位居上柱国、大司空,封爵隋国公。虎父无犬子,杨坚天生“相貌非常”,据《隋书》记载:“为人龙颔,额上有五柱入顶,目光外射,有文在手曰‘王’。长上短下,沈深严重。初入太学,虽至亲昵不敢狎也。”

  南陈后主陈叔宝见到杨坚的画像后,被吓得不敢正视;北周齐王宇文宪也曾经对周武帝说:“普六茹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

  当然了,独特相貌只是个由头而已,杨坚之所以如此引人注目,在于他突出的个人能力与影响力,在统治阶层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认可。

  宇文赟虽然沉溺声色,不过基本的政治敏锐还是有的,鉴于自己的岳父很不简单,多次想把他除掉。不过还没下定决心,自己就因为过度沉迷声色驾崩了。

  宇文赟

  太建十二年(580年),宇文赟突然病重,他召见亲信郑译、颜之仪想要安排后事时,却连话都说不出来。就这样,北周政权突然面临着权力真空,宇文赟的亲信们会怎么处理?

  杨坚的机会来了。

  被宇文赟的亲信们捧起来的杨坚

  出身于传统贵族世家,杨坚不仅有见识、有格局,而且特别擅长搞人际关系,无论忠臣奸臣、皇室勋贵,都有他的老友,甚至包括了宇文赟的心腹。

  宇文赟的头号宠臣郑译,正是杨坚的老同学。而且郑译不仅仅善于溜须拍马,水平还是有的,他曾私下当面夸杨坚“德高望重,天下归心”;在被周宣帝重用后,他多次维护自己的铁哥们。这还不算,在他的影响下,其他宠臣也对杨坚则印象深刻。

  所以,在这一刻,他身边的亲信们首先想到了杨坚:“昉见静帝幼冲,以杨坚后父,有重名”,“谋迎坚辅政”。

  于是刘昉、郑译就合伙邀请杨坚辅政,并且催他早点下决心:“公若为,速为之;不为,昉自为也。”

  杨坚

  都这么实诚了,杨坚如果再客气那就太假了,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答应下来。当天,宇文赟驾崩,刘昉、郑译等人传旨,命令杨坚“总知中外兵马事”,也就是掌握朝廷内外的军事大权,其后被封为左大丞相。

  莫名其妙的,杨坚突然掌握了北周的军政大权。

  一部大唐王朝盛世启示录。本书用详尽的史料解读了这些历史人物在历史的意见、成见、预见中如何左右王朝的重大决策、影响时代的走向,深刻剖析大唐盛世运行背后的深层逻辑。

  李世民为秦王时,常年征战在外,有事一般都派房玄龄入朝报告,李渊曾感叹:“玄龄为吾儿陈事,虽隔千里,皆如面谈。”可见房玄龄的领悟表达能力。李世民为皇上,让房玄龄监修国史。自己的宰相到底会怎么写自己呢?老规矩是,皇上不能知道。太宗忍不住想看看史官怎么记录自己,又不好直说,就找来房相,假意探讨:“前世史官所记,皆不令人主见之,何也?”房玄龄听出弦外之音,试图阻止他这种念头,徐徐道出千古名句:“史官不虚美,不隐恶,若人主见之必怒,故不敢献也。”

  史官代表谁在记录呢?国史的存在和王朝的存在是两条线,一虚一实,这是一条虚线,藏在一切发生的事实之后,历史记录只是呈现历史,并不用来直接规诫权力。既然史官的记录如此神秘而重要,无疑同样是皇天后土赋予的权力之一,它相当于高悬于朗朗星空的一双眼睛,注视着权力的拥有者。不让权力的拥有者看到,是出于对手无寸铁的史官的保护,更是这双眼睛存在的理由。

  太宗说:“朕之为心,异于前世帝王。欲自观国史,知前日之恶,为后来之戒,公可撰次以闻。”人之本性,都会认为自己可以异于别人。同样,对智力能力超群的人来说,一定会认为自己高于常人。太宗也不例外,他试图突破人性的局限。皇上要看自己的历史记录,这可是件大事,当然少不了谏议大夫参与意见。谏议大夫朱子奢上言:“陛下圣德在躬,举无过事,史官所述,义归尽善。陛下独览《起居》,于事无失,若以此法传示子孙,窃恐曾、玄之后或非上智,饰非护短,史官必不免刑诛。如此,则莫不希风顺旨,全身远害,悠悠千载,何所信乎!所以前代不观,盖为此也。”

  太宗坚持要看。房玄龄只好安排给事中许敬宗等人搞了一个删减版的《高祖》《今上实录》呈上。房玄龄高明正在此处,变通事实,顺承旨意,非许敬宗此人不可。太宗看得很仔细,见其中记录六月初四日事(玄武门事件),语多微隐,似乎想一笔带过,就对房玄龄说:“昔周公诛管、蔡以安周,季友鸩叔牙以存鲁。朕之所以,亦类是耳,史官何讳焉!”于是命削去浮词,直书其事。这是从好的方面解读太宗的行为。实际上,这也干涉到了历史记录的客观性。好在事实上他看的是一个特供版。后来,开元时期名相张说也监修国史,私下找史官吴兢,想改几个字,被吴兢拒绝。可以想象这些史官承受的压力,这些人,都是当时最为优秀的读书人。今天的新闻就是明天的历史。当时的史官,今天的新闻工作者,都是时代和人生的叙述者。

  太宗说:“朕每临朝,欲发一言,未尝不三思。恐为民害,是以不多言。”给事中知起居事杜正伦赶紧表态申明:“臣职在记言,陛下之言失,臣必书之,岂徒有害于今,亦恐贻讥于后。”太宗为鼓励这种精神,赐帛二百段。太宗虽然偶尔管不住自己,但还是一个清醒的人。不虚美不隐恶,成为理想主义者的理想。

  文武并用,收买人心、清除异己、扶植自身势力

  此时,北周朝野内外的势力按态度可以分为三系:

  一是挺杨派。除了刘昉、郑译等人,还有皇族成员,如汝南公宇文神庆(宇文神举的弟弟);鲜卑贵族,如乐安公元谐、化政公宇文忻、濮阳公宇文述等;汉族权贵那就更多,如名将韦孝宽,陇西李氏,以及望族崔氏等等。

  二可称观望派。面对令人“内外恐怖,人不自安”的宇文氏,朝野无不心生厌恶;但掌权的杨坚怎么样,谁也没底,于是他们先不忙着站队,看看情况再说。

  最后就是反对者,主要是与统治者利益相关的皇族以及姻亲。

  杨坚果然非同凡响,他运筹帷幄,依靠李德林、高颎等人的帮助,多管齐下,迅速稳定了局面:首先,铲除皇族,安抚权贵。对于待在各封地的诸侯王,杨坚决定下下手为强,他以将要送千金公主前往突厥和亲为说由,命令赵、陈、越、代、滕五位诸侯王入朝,其后逐步以谋反等罪名,将他们悉数杀掉;对于中立的其他贵族,杨坚则采取了收买的方式,甚至周皇室的姻亲——神武公窦毅(李渊的岳父)也被他拉拢了过来。

  宇文泰

  其次,顺应人心,去除弊政。废除了令北周上下深恶痛绝的苛政,颁布了宽厚的《刑书要制》;一改奢靡之风,以身作则,力行节俭,减轻民间负担;顺应民心,恢复汉姓。在承圣三年(554年),宇文泰强令早已汉化的各少数民族恢复旧姓;对于汉族权贵,也强行“赏赐”了鲜卑姓氏。太建十二年(580年)12月,杨坚下令恢复汉姓,得到了朝野的欢迎。

  第三,以武平乱,铲除武力反抗者。

  杨坚掌权后,镇守邺城的相州总管尉迟迥马上起兵。作为开国皇帝宇文泰的外甥,尉迟迥深受重用,他与弟弟共拥有精兵20多万。在他起兵后,郧州总管、外戚司马消难和益州总管王谦也同时响应。

  杨坚也不废话,他派出了自己旗下的强力组合:名将韦孝宽挂帅,梁士彦、元谐、宇文忻、宇文述、崔弘度、杨素、李询等一众名将亲自动手,满腹计谋、精明能干的高颎随军督战。

  尉迟迥

  双方在邺城展开决战,尉迟迥一方大败,他本人也无奈自杀;其后司马消难、王谦也随即被荡平。

  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消除敢挑头反抗的刺儿头后,杨坚篡位的所有条件已经具备。次年二月,他改国号称帝,大隋王朝建立。

  杨坚登上大宝的过程,看似风淡云轻,实际凶险万分。周宣帝在位时,曾多次想把他除掉以绝后患;周宣帝临崩,杨坚顺利掌权的经过则充满戏剧;在与尉迟迥在邺城交战时,韦孝宽等人还差点翻船。

  原因复杂多样,用一句老话来概括: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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