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史之乱”给唐朝的中国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和破坏,伤痕累累的唐朝从此走向了下坡路。以后虽然也延续了一百多年,于公元907 年终结。长沙窑正是这个时期的产物。
长沙窑有诗句:“去岁无田种,今春乏酒财。”有题字:“补垸观石。”说明土地兼并现象十分严重,许多农民失去土地,沦为“无田”的佃户和“日日思前路”的流浪汉。人多地少的矛盾日益突出,只好向水面扩张,围湖造田,形成垸子。“补垸观石”就是这种现象的真实记载。因贫穷与不公,酿成许多人间悲剧。长沙窑发出了:“人义只从贫处断,世情偏向有钱家”“言嘱惠衷值几金,涤荡人春如刀割”的愤怒。
“安史之乱”给人们造成的心灵创伤之重,多数人长期背负着精神枷锁难以自拔。长沙窑有诗云:“离国离家整日愁,一朝白尽少年头。为转亲故知何处,南海南边第一州。”乱世失去了亲人,一辈子也不得心安。战乱的阴影未除,人们渴望和平安宁,因而长沙窑出现了很多如“太平”“太平茶乐”“乞保平安”的字样。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当人们忍无可忍时,阶级矛盾就会激化。长沙窑有一幅似是而非的绘画,里面就隐含着“李人爪牙”四字,这是在专制高压统治下,直指李氏唐王朝暗自发泄的愤恨。长沙窑还有“请愿”“取钱领钱”“小工钱”等这样的文字,明显流露出底层人士对社会的不满。
“避讳”是中国封建社会的一朵奇葩,唐朝此风更甚。唐高祖李渊的祖父名“虎”,为“避讳”,老虎只能叫“大虫”,长沙窑有“平元浅草无虫地”的题记,就是平原草浅,无老虎藏身之地的意思。对于唐太宗李世民的“世”“民”更须避讳,可是到了晚唐,世风日下,“避讳”大不如从前。长沙窑中的诗句“将军马上坐,将士雪中眠”的“眠”字,仅将“民”的旁边加一点敷衍了事。在一个碾槽的底部有这样几个字:“讫大中元年柴世伍四月造。”其中的“世”写成“卅”,似乎已经“避讳”了。其实作为大中元年(847)的普通成年人柴世伍在其出生时,真要“避讳”,名字中就根本不该出现“世”字,柴世伍的“世”字“避讳”只是欲盖弥彰,避人耳目而已。
“安史之乱”造成大量人员避难到南方,他们带来了人才、资金、技术和劳动力,促进南方经济发展。其时,虽然陆上的“丝绸之路”已经阻滞,但海上的“丝绸之路”却是乘风破浪,一往无前。至于文化,则要坚强得多。唐朝的诗歌达到历史的巅峰,包括李白,杜甫等两千多位著名诗人,近五万首有名的诗歌,汇成唐朝诗歌的海洋,诗风弥漫于整个国土和人士,长沙窑不可能置身事外。唐朝出现了许多有名的画家,书法成就卓著,难能可贵的是在湖湘潭州(长沙)之小域,竟然出了两位闻名遐迩的书法大家:欧阳询和怀素。而欧阳询的家乡就是长沙窑的所在地,现今还保留有纪念他的书堂山遗址,近墨者“黑”,两位大家对近在咫尺的长沙窑书法势必起到示范推动作用。
“安史之乱”前盛行于北方的唐三彩尽管是低温彩陶器,毕竟开了在陶器表面敷设多色彩釉之先河,拓展了瓷器彩釉装饰之思路。难道瓷器就只能是单色的青釉白釉,难道瓷器就不能五彩斑斓,难道在瓷器上就不能写诗作画。看来,诗、书、画、彩,万事俱备,量变即将迎来质变,谁来踹临门一脚,非长沙窑莫属也。
长沙窑的前身岳州窑在晚唐之前已经存在几百年,生产了数以千万计的青瓷器。岳州窑的青瓷器种类繁多,造型优美,修胎精细,烧结完整,釉面光亮,早就进入人们的生活,连茶圣陆羽(唐人)也为之侧目。岳州窑的青釉流动性好,特别是透明度高,仿若玻璃,是釉下彩发明极好的技术储备。常有刻花、印花,甚至出现了刻写的诗文,偶尔还有褐色点彩的装饰,表明了岳州窑窑工在瓷器上写字、绘画、着彩的萌动和尝试,为釉下彩发明做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和初步探索。
北方窑工确实来到了长沙窑,长沙窑有文字“梁家饯馎饦”,北方人喜好的面点“馎饦”店开到了石渚草市。长沙窑有诗文“此器倍光鲜,茶汤积岁年”。“北众有殊”,身怀唐三彩绝技的河南窑工来到湖南潭州(长沙)石渚,与岳州窑窑工的思想碰撞,擦出创新的火花,与岳州窑窑工的技术交融,结出了 1+1>2 的硕果。一个全新的瓷器装饰技术、釉下多彩的技术突破了、诞生了,一个集诗、书、画、彩之大成的长沙窑出现在中国大地上。这是大唐即将谢幕的最后高歌,也是大唐文化继诗歌、绘画、书法、音乐等等之后发出的最后一道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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