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熊春芳
每年春节给师友们发祝福短信，我都会习惯性地查一下万年历中新的一年所对应的天干地支。今年跳入眼帘的竟是“辛丑”，看到这两个字，我心中没来由地一惊，继而感到有些晦气——这不是跟那个丧权辱国的《辛丑条约》一样的“辛丑”吗？
我自幼痴迷中国历史，曾经还梦想当历史学家，甚至考古学家，但仅限于1840年鸦片战争以前的历史，因为一部中国近现代史，就是一部中华民族饱受帝国列强侮辱践踏的历史。自从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粗暴地轰开了古老而又沉重的国门，腐朽的满清政府干得最多的事就是割地赔款，令人满腔悲愤却又无可奈何，所以很多时候我干脆避而不看。
我重温了一下《辛丑条约》的主要内容，这是满清政府于1901年7月25日（公历9月7日）与大英帝国、美利坚合众国、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德意志帝国、俄罗斯帝国、大日本帝国、意大利王国、奥匈帝国、西班牙王国、尼德兰王国、比利时王国，共计11国政府签定的一个和平协定，包括赔款、划定使馆区、拆炮台、驻军队、胁迫清政府承诺镇压反帝斗争、对德、日谢罪、惩罚附合过义和团的官员、设立外务部等，共12条。它是中国近代史上赔款数目最庞大、主权丧失最严重的不平等条约，中国从此彻底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辛丑条约》已经成为深深扎在中国人民心中的一根毒刺，不经意间就让人隐隐作痛。
由于签订了《中法越南条款》《中日马关条约》《中俄御敌互助条约》等一系列卖国条约，晚清名臣李鸿章背负了千古骂名。须知“弱国无外交”，一个处于任人宰割地位的国家，无论派谁出来谈判，结果都差不多，李鸿章不过是清政府的“背锅侠”而已。有人将甲午海战之败简单地归咎于李鸿章，未免过于武断。北洋水师虽是李鸿章一手创建起来的，但是水师的军费时常被挪用，而且以李鸿章为首的“洋务派”被“清流派”处处刁难，令他举步维艰。李鸿章应邀去日本签订《马关条约》期间，挨了日本刺客小山丰太郎一枪，迫使日本减免了一亿两白银。
签订《辛丑条约》之前，年近八旬的李鸿章已经病得吐血了，就这么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依然被清政府强行推上了国际谈判桌，因为慈禧太后实在是找不到其他提得上筷子的谈判人选了！李鸿章极力与一群虎狼斗智斗勇，将对方最初提出的10亿两白银赔款降到4.5亿两。他深知一旦在合同上签了名，就意味着自己将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因此他只在纸上签了个潦草的“肃”字，即清政府所封“肃毅侯”之意。签完字，李鸿章忍不住老泪纵横，当场喷出了一大口鲜血。
随后，李鸿章扶病上书曰：“臣等伏查近数十年内，每有一次构衅，必多一次吃亏。上年事变之来尤为仓促，创深痛巨，薄海惊心。今议和已成，大局稍定，仍希朝廷坚持定见，外修和好，内图富强，或可渐有转机。”言辞是多么沉痛！仅仅两个月后，他就带着满腹的忧虑和遗憾咯血而亡。临终前，他还恋恋不忘以诗明志，并告诫清庭：“秋风宝剑孤臣泪，落日旌旗大将坛。海外尘氛犹未息，诸君莫作等闲看！（《临终诗》）”窃以为，说李鸿章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并不为过。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这一句句用热血和生命谱写的诗，引起了多少志士仁人的强烈共鸣和不屈斗志！历史倏忽翻过了整整两个甲子，中国人民在纷飞的战火中、在重重的灾难中、在满目的疮痍中，终于艰难地站起来了。两个甲子，或许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极不起眼浪花，却是无数先贤为实现祖国强大梦想而奋斗的一辈子。今天，我们舒舒服服地坐在明亮的玻璃窗前，一边悠闲地呷着不温不火的茶，一边看报纸、玩手机、听音乐……这样的平常生活，是多少前人做梦而不可得的！“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宁可成为太平盛世的一条狗，也不愿做兵荒马乱年月的一个人，就是这种愿望最真实的表达。
我很庆幸自己出生于一个和平建设时期，躲过了那么多的天灾和人祸。在承平的四十年里，我们的祖国在军事、政治、经济、科技等许多领域都飞速发展，综合实力和国际地位一步步提升，令世界为之瞩目。尽管当前还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但已有足够的实力庇护我们，严防外敌入侵。尤其是，从近年肆虐全球的新冠肺炎事件中，我看到了政府处理紧急大事的魄力和能力，以及人民的凝聚力。“辛丑”这两个字虽然没变，但是中国变了，变得更富强、更自信、更包容。正如习/ 在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大会上的讲话中所说：“中国人民不惹事，也不怕事。”
由于有了国家作坚强的后盾，在那一场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我们的外交官成竹在胸，却又引而不发，面对对手的蓄意刁难或无理取闹，均能沉着冷静地争锋相对，见招拆招，再也不像李鸿章当年身陷虎狼丛中那般凄惶而悲壮，充分展示出一个大国的风范。我们的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外交女翻译官张京，也因她们出色的外交辞令而走红网络，成为许多年轻人争相膜拜和效仿的对象。假如祖国还是像120年前那样积贫积弱、四分五裂，可能随时都有再次被瓜分的危险。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我们当永远牢记：落后就要挨打。站在两个甲子之后的辛丑年，回溯当年一群魑魅魍魉在祖国大地上肆意横行的情景，我依然思潮翻滚，久久难以平静。
2021年3月30日于临安
（本文已发《书法导报》2021年6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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