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把《孙子兵法》当回事2(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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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八国联军”一面,还是站在“义和团”一面?

   此书作者共七人,两位是英国人(包括在英国受教育然后到美国教书的主编),五位是美国人(其中一位还当过空军,有上校军衔)。我无法 估计它在西方世界的学术水准。但从书后的介绍看,好像都是大教授。 我向一位西方学者介绍此书,他的第一反应是“这是一本十九世纪的书

  吧”?我说不是,这是一九九五年海湾战争后出的书。但我觉得,他的反应并没有错。因为当我们跨入二十一世纪,世界确实是倒退,已经退回

  了十九世纪。很多政治家的言论已经把它讲得很清楚,就像科幻影片的说法,是back to the future(返回将来)。

   记得2OOO年,有不少人约我写稿,庆千年之禧,做世纪展望。我说,庆祝什么,展望什么,你看看一九x x年,就知道二x x x年了。因为在这个世纪之交,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一百年前。前不久,我打开电视,香港城市大学的校长张信刚先生出现在屏幕上。在世纪大讲堂,他说,

  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其实还是由“八国联军”主宰(除奥匈帝国不在,换了加拿大)。这句话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因为我们这个文化界,“自由派”也好,“新左派”也好,他们面红耳赤,整天吵什么,问题还是,你是站在八国联军一面,还是站在义和团一面,好像别无选择:

   美国欺人太甚,你跟它硬也不行,软也不是,反正说什么,他也要打你,跟丫拼了。世界这么乱,没人管怎么行,咱们得谢谢美国。你不支持美国,就是支持独裁领袖、流氓国家、恐怖分子,就是和全人类作对,和自由民主作对。

   这些都是世纪性的争论。

   其实,在过去一百年里,我们的地位是什么,早就有先定之数:列强世界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们既没有机会先抢,也没有力后抢,只能自己抢自己,苦苦挣扎于世界之林。现在的中国和—百年前相比,地位当然是提高了(无论怎么评价,这也是拜民族主义和共产主

  义之赐)。但水涨船高,在世界的整体格局中,在西方的心理框架下,我们和两次“公理战胜”后,地位还是差不多。两次世界大战是什么?是“八国联军”的窝里斗(先抢者和后抢者斗),德国(属后抢类国家)是处于“四战之地”,最惨,两次都是战败国;英、法扼其左,俄国阻其右,都想引祸水于对方,但彼此都倒了霉,两次大战也是损失惨重;奥匈帝国(也是后抢类国家),是德国的帮凶,一次大战后,迅即土崩瓦解;意大利和日本(也是后抢类国家),二次大战跟德国跑,也没它什么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真正捞到好处的,只有美国。第一次大战,打出、—个“法”(法西斯主义),打出一个“共”(共产主义),引起二次大战反“法”,冷战时期反“共”,但反来反去,在美、英、法眼里,德、意、日还是他们的人,俄国也是旗鼓相当的对手。我们徒有“战胜国”的虚名,既不是最贫弱的国家,也不是“八国联军”圈里人,一直扒在车帮上,无论怎么变,地位都不能同日本相比。因为日本是他们圈里人,而中国不是(就连汉学研究的地位都是由此而定,过去我不明白,现在看得很清楚)。二次大战期间,所有强国都是以邻为壑,珍珠港事件之前,它们对中国都是见死不救。孔祥熙游说德国,宋美龄游说美国,都是洒泪而还,为什么?除去移祸苏联,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日本在亚洲最有领导资格。现在轮到反“恐”(没有反完的“共”都纳之于“恐”),叫“后冷战时期”,对西方来说,是打完大敌打小敌,又转回去了。所以,我们的世界反而更像19OO年,即八国联军到北京教训我们的样子。作者说,在近两个世纪里,世界上归顺西方,首先举的是日本;顽抗西方,首先举的是中国(序言,第4页)。有个西方学者跟我讲,现在这个世界,屈指可数的流氓国家,你们是难逃其外;本世纪还保留吃人习俗,你们是独一无二(他们已写出“中国吃人史”)。在他们跟中,我们还是义和团。

  为什么不谈中国?

   《剑桥战争史》是一部详于今而略于古,专讲西方之不暇,遑论其他地区的世界战争史。它在中国出版,作者兼编者,美国的帕克教授为它写了一篇中文版序言。这个序言很有意思。他说:

   由我策划和编辑的《剑桥战争史》,现将与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中国读者见面,这是一件十分荣幸的事。但是,我担心有些读者在看了书中的内容基本限于涉及西方的战争之后会感到失望。坦率地说,他们一定会认为,战争的中国模式在重要性和令人感兴趣方面并不亚于西方。

   然后,他提到汉森(Victor Davis Hanson)的书(Western War of War,1989)和鲁威仪(Mark Edward Lewis)的书(Sanctioned Violence.in Early China,Albany: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1990)。前书是介绍“西方战争方式”,后书是介绍“东亚战争方式”(其实是讲“中国战争方式”,汉学家常把中国、日本、朝鲜搁一块儿,放在“东亚”下面讲,光是中国都不够一盘菜)。这是他们做比较研究的基础。

   作者向中国致敬,主要是说希腊和中国进行过类似的“军事革命”。比如:希腊有重装步兵,中国也有;希腊有色诺芬,中国有孙子(他说,与《孙子兵法》“齐名”,还有《墨子》城守各篇,西方重技术,故看重这些篇,但在中国,没人这么说);希腊有民选将军,中国也有精通军事技术的专门指挥家;中国有秦始皇的“中央帝国”,马其顿有亚历山大的希腊化(第2--3页)。此外,书中还特别提到,中国和西方一样,都很重视操练(第4页图注和第595页)。这是以他熟悉的东西讲他不熟悉的东西,就和古谣谚所谓的骆驼就是“马肿背”一样,只是最表面的比较。

   最后他说,然而,为什么这部书只谈西方,不讲中国,也不讲世界其他地方呢?他有三条理由:

   前两条理由,我看是搪塞。比如第一条,“对各个历史时期所有社会——无论阿兹台克人和莫卧儿人,还是中国和欧洲——都予以同样关注的‘战争史’,其广泛多异的内容是一单卷本的书无法包容的”(第3页),这是说“一卷装不下”;第二条,“在让西方的勇士和军界名流们分享关注和荣誉的同时,仅仅对非洲、亚洲和美洲的军事和海军传统轻描淡写地说上几句好话,那将是不可原谅的歪曲”,这是说“几句说不清”(第3页,我看不出书中的“勇士”和“名流”有什么值得夸耀,特别是近五百年)。这些不是主要理由。他关键的理由,我看还是第三条,即归根结底,还是“谁也打不过西方”。

   他把话说得很清楚:

   不管是进步还是灾难,战争的西方模式已经主导了整个世界。在十九、二十世纪,包括中国在内,以悠久文化称著(“著称”之误?)的几个国家,长期以来一直在坚持不懈地抵抗西方的武装,而像日本那样的少数国家,通过谨慎的模仿和适应,取得了通常的成功。到二十世纪最后十年,无论是向好的还是坏的方面发展,自公元前五世纪以来已经融入西方社会的战争艺术,使所有的竞争者都相形见绌。这种主导传统的形成和发展,加上其成功的秘密,看来是值得认真地考察和分析的(第3-4页)。

   因为作者不讲中国军事史,这里,我想举几本中国出版的书,供大家参考:

  一、军事科学院编的十七卷本《中国军事通史》,军事科宇出版社,一九九八年。

  二、王兆春,《中国科学技术史》军事技术卷,科学出版社,一九九八年。

  三、蓝永蔚、黄朴民,《中国军事史》(插图本),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

   另外,我想顺便提到的是,上述作者之一蓝永蔚先生(他曾写过《中国春秋时期的步兵》,中华书局,198O年),最近在《中华读书报》(2001年11月14日第一版)上写过一篇文章,叫《在旗影征尘中追寻》,是介绍上面的第三本书。蓝先生说,《剑桥战争史》大讲希腊、罗马步兵,不提中国春秋战国的步兵,对它最好的回应就是写出中国自己的战争史,我很钦佩。但我觉得,西方学者不讲中国就不讲好了。他们的战争史,即作为“主导传统”和“成功秘密”的西方战争方式,还是值得认真研究。

  [附记]

   《环球时报》2OO2年4月26日载于非文《三个著名的有关美国的错误说法》刚好澄清了我在文章前面提到的“海湾战争是靠《孙子兵法》打胜仗”的谣言。作者有机会与多位美国军方人士接触,经核实,所谓“参加海湾战争的美国大兵人手一册《孙子兵法》”,其实是“绝无此事”。因为在美国军队中,实际情况是:

   第一,没有打仗带书的做法,上级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更不会人手一册地分发。

   第二,许多当兵的根本就不爱看书,连美国的书都不爱看,怎么会去看中国古人写的书。

   第三,《孙子兵法》再好,上了战场才去读,也已经晚了。作者补充说,跟他介绍情况的美国国防部官员告诉他,“《孙子兵法》博大精深,是许多国家高级军官爱读的一部经典之作,一些国家的军事院校还开设了《孙子兵法》课程,上过高等院校的美国军官大多应当读过,但普通士兵是不会读的”。

  

  转载自《读书》8月

标签: 孙子兵法是谁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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