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皇帝姓李,以老子(李耳)的后裔自居,所以,道教在唐朝的地位极高。于是道家思想受到了文人墨客的青睐,而求仙学道也成了唐朝士大夫的一种时尚。
在李白生活的时期,求仙学道已不仅仅是一种宗教狂热行为,甚至变成了获得声誉、进入朝廷的一条“终南捷径”。天宝三年(744年),诗人贺知章请度为道士,唐玄宗下诏恩准,并且把镜湖剡川一曲赏赐给他,还亲自写了赠诗。而在李白青年时生活的蜀地,道教香火尤为鼎盛。李白从小就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求仙学道成了他毕生追求的目标之一。
和历代的文人不同,李白的求仙学道不是在怀才不遇、壮志难酬的失意之后的遁入空门式的消极的自我安慰,而是从始至终的人生理想。他曾自述:“十五游神仙,仙游未尝歇。”(《感兴》二首之一)二十岁左右时,他在岷山隐居,对求仙已经非常狂热,在《登峨眉山》里写道:“倘逢骑羊子,携手凌白日。”
李白的出蜀漫游,既是为了建功立业,也是为了求仙学道。他的《秋下荆门》这样写:
霜落荆门江树空,布帆无恙挂秋风。
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
饱览名山佳水,是诗人的向往。神仙和山水是分不开的,“天上何曾有山水,人间岂不是神仙。”在道家的传说中,那些餐霞饮露、神游八极的仙人总是隐匿在名山胜景之中的。李白徜徉流连于名山大川之间,既是在探幽揽胜,也是在寻仙访道。
这一切都表现在他的诗歌之中。李白笔下的泰山,既有“山明月露白,夜静松风歇”“黄河从西来,窈窕入远山”(《游泰山》)的美丽景色,也是一个人间仙境。且看:“玉女四五人,飘颻下九垓。含笑引素手,遗我流霞杯。”“偶然值青童,绿发双云鬟。笑我晚学仙,蹉跎凋朱颜。”“仙人游碧峰,处处笙歌发。”(《游泰山》)
诗人来到华山,就遇见了神仙:“西上莲花山,迢迢见明星。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霓裳曳广带,飘拂升天行。邀我登云台,高揖卫叔卿。恍恍与之去,驾鸿凌紫冥。”(《古风》十九)神奇的天姥山,更有“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梦游天姥吟留别》)
当然还有庐山,这首《庐山谣寄卢侍御虚舟》是李白的名篇: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阙前开二峰长,银河倒挂三石梁。
香炉瀑布遥相望,回崖沓嶂凌苍苍。
翠影红霞映朝日,鸟飞不到吴天长。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黄云万里动风色,白波九道流雪山。
好为庐山谣,兴因庐山发。
闲窥石镜清我心,谢公行处苍苔没。
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
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
先期汗漫九垓上,愿接卢敖游太清。
拿着仙人所用的嵌有绿玉的手杖,在晨曦中离开黄鹤楼。“好入名山游”,是李白一生登山临水的写照,也是他一生寻仙访道的写照。描绘完庐山胜景,感慨油然而生,人生无常,盛事难再。“早服还丹无世情,琴心三叠道初成。”(还丹,道家所谓服后能“白日升天”的仙丹。琴心三叠,指道家修炼的功夫很深,达到心和神悦的境界。)诗人想象着有一天能早服仙丹,修炼升仙,以摆脱世俗之情。“遥见仙人彩云里,手把芙蓉朝玉京。”仿佛远远望见神仙在彩云里,手拿着莲花飞向玉京,诗人的多么向往这种自由自在的仙境。
李白的求仙学道,不是追求远离人间烟火的冷寂,而是充满了热烈开朗的对生活的爱恋。道家的白日飞升,看似要离开人世,其实表现了更强烈的生的欲望。李白和当时的许多求仙者一样,害怕人生的短暂,幻想能够长生不老。就像在《古风》第十一首所写的那样:“逝川与流光,飘忽不相待。春容舍我去,秋发已衰改。人生非寒松,年貌岂长在。吾当乘云螭,吸景驻光彩。”
怎样才能长生不老呢,只有“服药”。从秦始皇到唐太宗,数不清的古人都相信有一种不死仙药,吃了就可以长生。李白也不例外,他在诗里写道:“我来采菖蒲,服食可延年。”(《嵩山采菖蒲者》)“安得不死药,高飞向蓬莱。”(《游泰山》)“倾家事金鼎,年貌可长新。”(《避地司空原言怀》)“愿餐金光草,寿与天齐倾。”(《古风》之七)
充满诗意和美的,可以永享逸乐的世界,就是李白理想中的神仙境界。现实的黑暗、政治的失意,更让李白沉迷于这个境界当中,终其一生,即便有短暂地从幻想中回到现实的时候,但他始终没有放弃对仙境的追求。
求仙学道和任侠、纵酒共同构成了李白的浪漫情怀,共同铸就了一个别样的与众不同的“诗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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