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发展至今，在人类悠远的发展历史上。随着人类学会驯化动物，在征服自然的过程中，获得了动物的无数帮助。而在这些动物中，如果细数对人类忠诚程度和帮助最大的两个因素综合下来的话，可能只能有两个，那就是：狗和马。今天我们就要说的就是马的故事。
曾看到过一个感人的故事，一队地质探险队在一处戈壁探险，他们刚进入茫茫的戈壁，就发现了一个老人的尸体和一匹倒毙的马。经随行医生检查，老人是死于心脏病，而马则瘦得皮包骨，是被饿死的。众人非常奇怪，马并没有被拴住，腿也没有伤，而且此处就是戈壁的边缘，最近的草地离这里仅仅不到几百米。
后来才想明白，马儿一定是留恋不舍主人，或者是不知道主人已经死亡，担心离开后躺在地上的主人的安全，因此不肯离开而一直守护着主人，最后被活活饿死。最后探险队把老人和这匹马埋葬在了一起，并立了一块碑。碑文中写道：这里埋着一位最平凡的老人和一位最不平凡的忠诚的守护者。
马不仅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也是一种感情很丰富和执着的动物。很多人应该还记得2011年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电影《战马》，该片改编自迈克尔·莫珀戈1982 年的一部同名小说。故事的背景发生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在那个血淋淋的残酷背景下，作者充分向我们展示了马的忠诚与那种不夹杂任何杂质的感情，还有背后的那份人与动物之间难得的温情与信任，令无数人看后感动不已。
战争，自从人类开始聚居以来，就从来没有消失过。而随着人类科技的进步，随着机枪和大炮的出现，战争对生命的收割能力迅速升级，其第一次到达巅峰的代表作就是一战。整个一战粗略统计就有 1600 万人直接丧生，到达了之前人类历史上从未到达过的死亡恐怖。
这里要说下，今天很多人批评英法二战前对纳粹的“绥靖”政策，其实背后也有着一战的历史原因。正是因为一战的惨重伤亡给这些国家留下了巨大的战争阴影。当时那场惨烈的战争仅仅过去20年，巨大的战争创伤依然还存留在无数人的内心中，以致普遍有了厌战情绪，所以最后也导致了两国政府为了极力避免战争的爆发，而对希特勒步步退让。不过结果我们已经知道，最终也导致了伤亡更惨烈的二战的爆发。
历史上的一战开创了人类战争恐怖伤亡数字的先河，在这场可怕的战争中，无数的生命被成片收割。但客观地说，这场战争的性质注定了或许从某个角度说，很多生命的消失并不是完全无辜的，因为这完全是一场人类之间因为贪婪而为了利益的重新划分和资源的争夺而发起的战争。
但作为这场战争中的另一类被动参与者，也就是今天我们故事的主角，它们却肯定是无辜的。那就是战争中那些高达数百万为双方军队服役在战争中死去的马、驴和骡子。今天我们就来看看一战中那些有关军马的悲伤故事。
它们原本与世无争，对于它们来说，只要有片草地就好，在它们的世界里，是不需要那么多贪婪的。但在这场人类因为贪婪而爆发的冲突中，它们被强制卷了进来。并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据统计，整个大战期间中共有 800 多万匹马死亡，无论放在任何时候，这都是一个触目惊心的数字。当年离开新西兰去参加战争的一万多匹马中最终只有四匹活着回到了新西兰。而英国则有高达一百万匹马参加了这场战争，最终也只有六万多匹活了下了。
在人类历史上，马一直占据着重要位置，对人类的贡献巨大。在人类的战争历史上，尤其在冷兵器时代，一直发挥着巨大的作用。贯穿了整个人类历史。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才标志着各国在战争中大规模使用马匹的结束，1918 年之后，随着坦克和汽车技术的成熟，开始大规模的普及和使用，人类军队以马匹为中心的部队才开始逐渐转型为机械化部队。
但在一战时期，马匹还是主要的运输和进攻辅助工具。当时的军用车辆还是属于相对较新的发明，在恶劣的道路情况下，不仅动力不足，还非常容易出现问题。所以马和骡子是更可靠、成本更低的交通工具。当时的一门重炮就起码需要 12 匹以上的马来拉。一个大点的野战部队常常起码需要数千匹的马来进行运输，它们的主要工作是拉大炮和为前线运送弹药和补给品，并将战斗伤亡人员送回后方医院。
但战争最初爆发的时候，英国军队还仅有 25000匹军马。后来的上百万马匹都是根据战争动员计划强制从各处购买和征集的。在战争期间，仅仅英国，每天就约有500到1000匹左右的马被运往欧洲战场。
但依旧严重供应不足，后来英国甚至还曾要求美国提供帮助。在1914年至1918年间，美国向协约国提供了近100万匹马，另还有18.2万匹马在美军内部服役。加拿大当时也是一个主要供应者，战争期间向盟友提供了大约数十万匹军马。据统计，到战争结束的时候，加拿大大约提供了超过 10% 的西线友军使用的马匹。
但战争是最残酷的，也是人类内心所有积攒的恶的一种大爆发，在战争中的任何生命都是轻贱的。当人类对自己同类的生命都漠视的时候，更别说身边的这些动物了。这些服役的动物的命运大多极其悲惨，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后来统计各国死亡的 800 万匹马中，其中有四分之一马的死亡是由于炮火和毒气造成的。
有资料显示，在1916 年，在被称为“凡尔登绞肉机”的凡尔登战役中，仅仅一天内，双方就约有7000 多匹马被炮弹炸死，其中法军第一轮炮火试射就让德军的97 匹马被炸得尸骨无存。场面就如同地狱。
常常一匹马即使幸运地逃脱了火炮和枪口的打击，还常常会面临着更恐怖的毒气，一战是第一次大规模使用毒气的战争，而毒气袭来时，尤其是被固定住的驮马，根本无法逃脱，只能在毒气中痛苦地死去。没死的也会受到了严重的神经伤害甚至失明。
一战中马的防毒面具
鉴于当时马对战争的重要性，后来军队还特意给马匹配发了防毒面具，但事实证明，马匹不仅佩戴起来非常麻烦，并且效果也不好。最后发现，这些士兵们如果真正想要救下这些马，唯一的有效方案就是解开束缚尽快让它们尽快逃离。
但这个时候常常人都自顾不暇，没有多少人还有精力和时间再去顾及这些马的生命，无数的马就这样纷纷在毒气中倒毙，而大多侥幸活下来但被毒气所伤的马，最终也只能被杀死充作军粮的命运。
在这些军马的命运中，战马的境遇相对要稍好一些，虽然死亡的几率更大，但在炮火纷飞的战场上，起码死亡来得较为直接或者说痛苦很少，同时骑兵与自己战马的感情是深厚的，它们平时还能得到主人的精心打理和呵护。当年的著名画家福尔图尼奥·马塔尼亚曾有过一幅作品，完美地诠释了一个士兵对他受伤垂死的爱马的悲痛之情。
画面上是在一次激烈的战斗后，一名战士的马受了重伤，而部队马上就要撤离，旁边的战友在不断催促着这名战士，然而战士却舍弃不下这个陪伴多年的老伙计，抱着马头伤心欲绝，躺在地上的战马也尽力抬起头，与主人作着最后的告别，眼神中充满着眷恋和不舍。
整幅画画面冲击力极为震撼，马与主人的痛苦仿佛能让观者身临其境。战争中的那份残酷，战士的那份悲伤，那份无奈，也令无数人内心悸动不已。后来这幅画被作者捐给了一家慈善机构用于募捐筹款，该慈善机构叫蓝十字基金会，是一家专门为战后改善这些在战争中服役过的马匹的生活环境并做出了巨大贡献的慈善机构，今天仍然还在。
当年的著名诗人露西·劳伦斯就曾看后感动不已，还为这幅画特地写下了《再见，老马》这首诗。这里摘录其中几句：
“再见，老马；我们一起战斗了最后一次，
你勇敢地挣扎着，但你必须死。
老马，离开你，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已经没有别的词表达我的悲伤，除了‘再见’。”
战马在人类的战争历史上，它们作为一种无法决定自己命运的动物，它们对人类的服从和忠诚注定了只能不断成为人类欲望下的牺牲品。而在一战中，更多的马命运更为悲惨，它们就是那些驮马。在战争中，相对于战马，它们的生命更是轻贱的，也更为被漠视。
人类科技的发展，一战中出现的无数的新武器让这些被迫进入战场的动物也面临了更多的危险，不仅有毒气、催泪瓦斯、机枪、远程炮火，还有来自空中的攻击，双方军队都知道驮马对对方保障战争能力的重要性，因此常常首先以它们作为攻击目标。甚至还包括一路上无数深深的弹坑中，当年很多负责运输的骡马就是在大雨中滑入弹坑而被活活淹死的。
而更令人唏嘘的是，这些驮马面临的生命威胁，更多的还是来自残酷的环境和繁重的工作，统计死亡的这800万马匹中，仅有四分之一是死于炮火和毒气，而高达四分之三其实都死于它们工作的极端环境。从欧洲的严寒到非洲的酷暑，到处都充满着它们疲惫的身影，它们每天不但要承担繁重的劳动，还常常因受伤、饥饿、口渴、精疲力竭、疾病以及恶劣的天气和押送士兵的虐待和漠视，不断地在痛苦中死去。
当年的一名幸存下来的二等兵罗伯特·约翰斯顿后来就曾在他的一本回忆一战的回忆录《当马进入战争》中感叹到：“战后对关于被用作运输的马匹和骡子的关注极少，而它们在战争中所遭受的苦难却是最大的” 。
战后伦敦为这些死去的驮马专门建立了一座纪念碑，上面写道：“他们死得最顺从，而且往往是最痛苦的，它们的忠诚伴随了它们一生。”
伦敦的驮马纪念碑
下面就是这场战争中的一匹驮马的悲惨故事。它也是这场战争中无数默默死去的驮马的一个缩影。只是和它的无数同类不同的是，它的故事幸运地在偶然的情况下被人发掘了出来，令它重新唤起了世人的关注，它的这个故事也让后来读后的人们唤起了无数对人性的鞭挞，对战争中的反思。
2003年上映的那部由迪士尼电影公司出品，昆汀·塔伦蒂诺执导的电影《杀死比尔》很多人应该还有印象，精彩的剧情和别出心思的暴力美学令该片获奖无数，雷同的是，这也是一个“杀死比尔”的真实故事。
因为它的名字就叫比尔，不同的是，它是一匹漂亮的苏格兰纯种马， 1908 年4月出生于澳大利亚，在农场里，在主人的精心照顾下，它也曾有过无忧无虑的岁月，但它六岁半这年，被强制征入军队，成为一匹战马，参加了西线的众多战役。
比尔是一匹优秀的骏马，它饭量极大，一顿能吃掉同伴的两倍的草料，速度和耐力也都远超很多同类。但它也是一匹性格很暴躁的烈马，即便初期残酷的训练也没能改变它多少，在训练营吃了无数次的苦头。最后在训练员认为它合格后，它被编入了英军第5步兵师第3骑兵营。它的主人名叫沙纳汉，是一名上尉军官。
沙纳汉第一次见到这匹纯黑色的高大健壮的战马，就非常喜欢。但骄傲的比尔却想测试下这个衣着有些不一样的家伙是不是有资格成为它的主人。第一次沙纳汉骑上它的背的时候，它不断地昂头嘶鸣、前腿高高立起，或者忽然又后腿撅起，拼命想把这个家伙摔下去。
不料沙纳汉也是久经战阵、骑技高超，他死命勒住缰绳，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任凭脚下的比尔如何折腾。经过近一个小时的折腾，比尔累得全身是汗，气喘吁吁，也没能把背上这个家伙摔下去。自此，比尔才心悦诚服地认了这位主人。
在军营中的别人眼中，比尔一直脾气很坏和桀骜不驯，甚至骄傲到不屑于与其他的马同槽进食，关在一起的马常常被它踢伤。以致很多士兵给它起了个外号叫“混蛋比尔”。但沙纳汉是个懂马的人，他深知，性子越烈的马才越是好马，比尔这样的马是极为难得的。
战场上的军人都敬重一种精神，那就是无畏和勇敢。相处过程中他深深喜欢上了这匹烈马。他在随后的日子里，单独为比尔设置了一处房间，每天都是最好的精饲料，天冷的时候甚至还常常带进自己的帐篷陪着他一起睡。在他的精心照料下，一人一马的感情迅速升级。
比尔仿佛天生就是一匹优秀的战马，仿佛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的。普通的战马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一般都会受惊，但比尔完全不一样，对于身边激烈的枪声和炮火它毫不在意，即使周围有一颗炮弹爆炸，它也毫不惊慌，只是偶尔会转过头看看身边升腾起的烟雾。更兴奋地打着响鼻和不断地跃跃欲试。
在一次战斗中，沙纳汉的部队被一支德军骑兵部队包围，在对方的不断冲击下，身边同伴一个个倒下，沙纳汉左冲右突一番后，才发现最后只剩下了他一个人，而身后又是一条水流湍急的河流。此刻，对方见大势已定，也准备活捉这名已经浑身是血的军官，骑马缓缓逼近。
正在沙纳汉绝望无比的时候，比尔忽然昂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长嘶，那种王者的气势竟然把对方的马吓得纷纷后退。趁着这一短暂的慌乱，比尔纵身一跃，跳入了湍急的河流中心，等对方举枪的时候，它已经顺流游到了对岸，奇迹般摆脱了追兵，救回了沙纳汉。
这是一匹勇敢的战马，在一系列的战斗中，比尔即便是受了伤，但它永远也会在主人的命令下奋勇向前。而且除了勇敢，比尔还是一匹极为聪明的战马。甚至能嗅出水源和地雷。在阿拉斯战役的进攻中，正是它提前发现了雷区并发出警示，让沙纳汉开始警觉，下令停止攻击，挽救了无数士兵的性命。
战后的庆祝中，无数兴奋的士兵拥着它一边喊着“伟大的比尔”，一边纷纷把手里的酒杯举到它的嘴边，比尔通通来者不拒。也因为此役，比尔还得到一块勋章，被授予中士军衔。
不过，客观地说，在那些惨烈的战斗中，在无数致命的枪林弹雨中，比尔运气也不坏，它一次又一次的受伤，却又一次又一次地奇迹一般活下来。这些奇迹完全可以归结为它的健壮、敏捷、智慧和运气几大因素的综合。它曾有两次被近在咫尺的炮弹爆炸给掩埋在泥土中，身上竟只有轻微的弹片擦伤。更多的危险是常常面对敌人阵地上猛烈的火力冲锋的时候，身边的马不断地倒下，但子弹却神奇地没有击中它或者仅仅只是一些擦伤。
然而，令人唏嘘的是，最终这样一匹如此优秀和运气如此之好的战马却没有死于战场上，最后却是死在自己人的手里，得到了一个凄凉的结局。
阿杜瓦战役，是比尔一生中经历的最后一场战斗，在战斗中，比尔驮着它的主人继续奋勇冲锋，在对方防御阵地被冲垮后，沙纳汉正在继续扩大战果的时候，一排机枪子弹扫来，沙纳汉左腿和腹部中枪，昏倒在比尔背上，而比尔后腿也中弹。但它战斗后仍坚持着一瘸一拐地把主人驮回了营地。
安全返回基地后，经过抢救，沙纳汉被截肢，最后被迫退役，从此不得不离开了他心爱的比尔。而比尔也因为后腿神经受到破坏，从此走路一瘸一拐，不能再作为战马，由于马匹的紧张，它最后被编入一支运输队成为驮马。沙纳汉后来于1956年去世，去世前还喃喃念叨着比尔的名字。他的孙子后来为了完成祖父的遗愿，做了大量的调查，还原了这个故事。
今天的比尔，已经成为那场战争中一匹备受尊敬的战马，它以它惊人的勇气和无比的骄傲与聪明至今仍让无数人们对它的故事津津乐道。然而，也正是那一年，它也开始了此后一生中最苦难的历程。
负责管理运输队的队长是一位上士，名叫约瑟，满脸络腮胡子，是一名老兵，作战勇敢，还曾参加过凡尔登战役。但他喜爱喝酒，也正是这个原因犯了错所以被发配来管理这些驮马。这场令人绝望的战争已经令他厌倦，他内心充满悲观和抱怨，然而作为一个小人物却又无能为力，他只能不断发泄着怒气，而他看管的这些驮马就成为了他唯一的发泄对象。
在营地里，每次喝了酒后，常常能听到他对这些牲口的大声叱骂和鞭打声，手下的士兵只是麻木地看着这一切，在他们眼中，无休止的战争绝望地看不到尽头，连自己的生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失去，哪里还有多余的心思再来关心这些畜生。
不幸的是，比尔就在这支运输队里，这匹健壮的马刚加入队伍时，就因为其的大胃口让约瑟非常不爽，因为这意味着每天要为它搬运更多的草料，照顾上需要更多的时间。同时，比尔的坏脾气也令他非常愤怒，刚进入运输队的比尔非常不合群，它拒绝与别的马关在一起，常常又踢又咬。这让约瑟决定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它。
就这样，尽管比尔干活非常卖力，但它依然经常挨饿，身上也到处是被鞭打的痕迹。更为要命的是，在恶劣的环境下，比尔的身体开始长满虱子，还得了严重的“疥癣”，深入皮肤的寄生虫不断在它身体里肆虐，皮肤大面积的溃烂，还发出一种恶臭。这令运输队的士兵更为讨厌，没人愿意去接近它，也没人愿意帮助它打理。
还有每天的恶劣环境，泥泞、寒冷和潮湿的不断袭击，和每天同伴的不断死去。就在进入运输队的第一天，在运输途中，比尔就亲眼目睹了泥泞的道路上，自己的一个同伴就被活活淹死在一个弹坑的泥浆中。而后来的历程中，它经常能看到同类的死亡和被虐打，还有受伤的马的那些悲惨、令人心碎的悲鸣长嘶。
这和当年的战场不一样，这完全是一种看不到尽头的精神和肉体的无尽折磨。最后，约瑟成功了，在无休止的虐待和饥饿与病痛下，比尔终于也像很多士兵一样精神开始“崩溃”，变得无精打采，对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不感兴趣，甚至有时候还拒绝进食。也不再排斥同类，每天只是默默地服从于给它安排的任务。
以致后来，每当约瑟举起鞭子的时候，比尔就会吓得瑟瑟发抖。遇到危险的时候也开始变得无比胆怯。此刻的比尔，这匹曾经历经无数生死考验、骄傲无比的战马终于彻底屈服了，也彻底认命了，成功地成为了约瑟想要的一匹顺从的、胆小的工具。
沙纳汉的孙子后来还了解到一个故事：
一次运输队在丛林中忽然受到敌人突然袭击的时候，运输队士兵纷纷到处找地方隐蔽，比尔也吓坏了，像一条狗一样紧紧跟着约瑟。也许在它的下意识里，认为跟着这个队伍中的最高权位者更有安全感，但约瑟明白马常常是敌人的主要攻击目标，并且马匹目标太大，为了不暴露自己，于是拼命地驱赶着它，拿了一根棍子狠狠抽打着它的头部，最后满头鲜血的比尔只能默默地无奈走开。
当时，比尔那个默默的孤单背影，那份凄惶无助的心情，沙纳汉的孙子后来说：我们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幸好祖父已经去世，如果他知道的话，我真不敢相信会发生什么。
比尔就这样，痛苦地迈着自己的瘸腿，忍受着无休止的折磨，默默地为这场战争中的英国军队服务。由于它力气很大，常常要负担更多繁重的工作。仅仅在维加斯之战期间，在那场血战中，它就拖了三天三夜的弹药，总共携带了9,000 多磅的弹药从补给点到战场，来回进行了51次的跋涉。由于战事吃紧，所以每次它到达战场卸下弹药后也得不到什么休息，紧接着就是再拉着受伤的士兵再送回医院，那段时间每天它最少要拉着沉重的物品要走35 英里以上。
但它仍坚韧且认命地活着，虽然常常在休息的时候，它一边嚼着干草，一边默默地流着泪思念从前的主人。但这场该死的战争，已经注定了他们永远不可能再有相见的机会。而约瑟每每看到它流泪，就会对它进行一番无情的鞭打和叱骂，因为来自乡下的迷信的约瑟认为，动物的流泪会预示着照顾它的人会有不幸。当这样次数多了后，也因为这份迷信，约瑟内心开始萌发了一种要处理掉比尔的念头。
比尔的生命结束于1918年，这也是这场残酷的战争结束的最后一年。
当时，德军正在发动最后的春季攻势，英军防线吃紧。运输任务更为繁重，在索姆河附近，比尔和同伴正拉着沉重的炮车在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吃力地行进的时候，它滑入了一个被泥水掩盖住了的巨大弹坑，炮车压在它腿上，泥水没过了它的脖子，它拼命挣扎着。就在士兵们准备用绳索拉起炮车，以解救比尔的时候。约瑟阻止了众人，掏出枪来，对着比尔的头部连开了三枪......。
比尔就这样走了，运输队则冷漠地继续前进。后来它的尸体也成为了后面部队的军粮。其实，这个结局对比尔来说也许并不坏，因为这毕竟意味着这场无尽的痛苦的终于了结。只是有一点我们相信，这一刻的比尔，如果再让它选择一次，如果它能选择的话，相信它更渴望死在那个炮火纷飞的战场上。因为它知道，那里起码会有那个曾经的主人不舍的眼泪！！！
到这里，这个“杀死比尔”的故事就结束了。比尔其实不是死于战争，真正致它于死地是战争中冰冷的人性。而那位约瑟，后来在一次炮火袭击中被炸断双腿，随后退役，于1945年，也就是二战结束的那一年，孤独地死于考文垂郡的一个偏僻乡村。
比尔的一生，无疑是悲惨和令人同情的，只是，在这场战争中，它的悲惨遭遇只不过是当年千千万万在这场战争中的军马中的一个小小缩影。不过它也是幸运的，因为它更多的同类依旧还在痛苦中挣扎，甚至直到战争结束后它们的命运也没有改变。
让我们再来看看一战结束后，那些幸存下来的马的遭遇。
1918年11月11日，一战终于结束。但这些幸运地活下来的军马的厄运却并依然没有结束。战后检查后的统计声称，这些幸存下来的马基本已经处于健康状况极差的状态。它们由于劳累过度和恶劣的环境，加上非人的虐待，大多已经瘦得几乎皮包骨，很多更是由于毒气的伤害导致视力严重退化，有许多已经接近失明，只能接受被处理的命运。
随后，有大约8万多匹老马和健康状态不好的马被屠宰，以保证战后被战争破坏最大的的法国和比利时饥饿的人民的食物。另外有大约50 万匹马被卖给了法国的农民，它们从此主要的命运就是日复一日的耕地和拉磨，以帮助他们重建家乡，直到最后衰老后被宰杀。
而英国存活下来的6万匹左右的马，也是被在各地大量贱价出售，它们的买主也大多是屠宰场、农民，或者是道路不好、贫困地区的小贩和商人，继续着它们繁重的使命。
1919 年，当时正在埃及观光的一位名叫多萝西·布鲁克的英国显要的女儿，在参加了一次英军在开罗的军队驮马拍卖会后，当场她就被震惊了，现场的那些动物数量庞大、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但几乎所有的马、骡子和驴都是那么瘦弱、无精打采、疲惫不堪，甚至有的还在拍卖过程中当场就倒了下去。
当年埃及开罗被拍卖的军马
在一战中，这些马对战争胜利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在那场艰苦的战争中，正是凭借着这些骡马的高效运输，远离本土的英国人才能在遥远的西线战场上进退自如，而最终获得胜利。可以这么说，正是它们改变了这场残酷的战争的进程。以致甚至战争结束后，为了遏制德国，协约国要求德国投降的条件之一就是必须交出所有的骡马。可见这些马在战争中的巨大贡献和地位。
在拍卖场上，人类的残忍和无情在那一刻体现无遗，在这场战争中，人类残忍地压榨完了它们所有的价值，然后又无情地抛弃了它们。对于这个对战争胜利帮助如此之大的群体，它们和千百万为国家而战斗死去的士兵一样，都是不该被忘记的勇士。但默默奉献出了一切的它们，不仅没有获得任何该有的荣誉和甚至起码的待遇。反倒因为它们那种对人类的无比忠诚和服从，却依然在被人类漠视，继续重复着悲惨的命运。
那一刻，布鲁克看得心如刀绞、震撼不已，随后，她就给当时的每日电讯报社写了一封信，揭露了这一残酷的现实和一份振聋发聩的对人类良心的拷问。
信中最后写道：诚然，我也知道，在现在的战后条件下，这是最经济的处理方法。但不同的是，我们是人，我们应该懂得感恩。它们为我们的胜利付出了那么多，为什么竟依然是这样的结局。起码，对于这些英雄，我们难道不该为它们做点什么吗？不能为它们改变点什么吗？
布鲁克当年拍下的照片，有的骡马的蹄子已经完全被繁重的劳动折磨得畸形
布鲁克最后还表示，为改变这些战争中的动物的战后生存环境，她愿意与大家共同尽一份力。信被报社发表出来后，让无数看过的人非常感动，也引发无数人的反思。他们纷纷解囊，一共给布鲁克捐款了20000 英镑，以帮助改善或结束这些可怜的动物们的痛苦。
在随后的三年内，布鲁克用这些钱和自己的家财购买了超过五千匹退役的衰老的军马和骡子与驴，让它们颐养天年。但大多数由于严重的健康问题和疾病，买来后就不得不进行人道处理，以结束它们的痛苦。但无论如何，它们相较于那些继续在乡间进行着繁重劳作的同类还是幸运的。
1934 年，布鲁克还在埃及开罗创办了一家名为老战马纪念的医院，承诺为所有为人类工作过的马匹和别的动物提供免费的医疗护理。这家医院后来成为著名的布鲁克慈善机构。随着发展，到今天已经成为帮助发展中国家的工作动物及其主人的一个重要知名机构。地址就在伦敦利登霍尔街52-56号霍尔马克大厦2楼。
多萝西·布鲁克
而为此散尽大量家财的多萝西·布鲁克本人，于1955 年6月10日去世，被葬于开罗。葬礼虽然非常简单，但这确实是一个应该被我们所记住的名字。因为人性美好的一面是共通的，无论国家，无论种族！！！而在这位女士的身上，那份作为高级生物的人类该有的对生命的悲悯关怀和人性中伟大、光辉的一面，被她最大程度地展现了出来。不仅令无数还尚存良知的人感到一份羞愧，也令人性中的那些美好在继续不断影响和扩散。
文章到这里就结束了。但我们需要记住的是，一战中的军马，这是一个悲惨的族群，也是一份对人类良知进行的深刻拷问。它们不仅是我们人类永远欠下了的一笔沉重的良心债，它们也不断地在令我们对战争和人性进行深刻的反思。
然而直到今天，虽然诸如布鲁克这样的人不断在呼唤我们应该有的良知，可又有多少人真正进行了反思？不知道还有人是否记得，当年那匹《西游记》中的白龙马，最终在完成自己的使命和被榨取完最后的价值后，瘦弱不堪的它，那个夜里在那个潮湿阴冷的山洞里的孤独死去。
当年的白龙马死亡后留下的最后一张照片
人性中的恶是永远无法根除的。所以作为人类，我们要永远警惕人性和战争。但愿我们随时都有这份拷问，因为唯有不断的拷问才会对我们内心的那份恶有着不断的自省。也但愿不要再有战争，因为战争永远是让人性的恶无限放大的最佳环境。这些一战中的军马，它们的故事我们永远不应被遗忘，因为正是有着这份铭记，才让我们时刻有着对那份恶的抑制和对战争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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