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帅高秉烛（黄轩饰）
2014年，一部名为《画江湖之不良人》的动画让观众知道了“不良人”这一唐代组织，动画中那句“一天是不良人，一辈子都是不良人”，让不少人热血沸腾。之后《长安十二时辰》的热播，再次让不良人进入了大众视野。而最近热映的马伯庸新作《风起洛阳》，也是不良帅高秉烛与另外两位伙伴探案的故事。那么非常火热的“不良人”组织究竟在历史上是怎样的存在呢？影视剧中“不良人”那么强大，历史上的“不良人”果真如此吗？
一、任用不良人等于任用作奸犯科之人？不良人存在于唐代，光从字面解释，在古代文献里，“不良人”本意一般指“坏人”“不好的人”，所以大多数人应该都会把它理解为“不好的人”。于是有一个通用的说法就是，在江蓝生、曹广顺《唐五代语言词典》提到的“唐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称为‘不良’”。但这个行为确实令人费解——唐代即使再怎么繁荣昌盛，也不至于傻到任用有恶迹的人吧！为什么要找有恶迹的人当官吏？难道是想让他们戴罪立功？
《唐五代语言词典》
对此，有好奇心的人地毯式检索了大量的文献，但并没有发现任何语句是有描写“唐代官府征用有恶迹者充任侦缉逮捕的小吏”这句话的，再加上《唐五代语言词典》是现代学者的作品，因此可以判断，这句话属于望文生义的存在。
作为《长安十二时辰》和《风起洛阳》的作者，马伯庸在文中也是赞同这个观点的。无论是出身行伍，后受任为主管侦缉逮捕的官差不良帅张小敬，还是新剧中混迹于洛阳底层的不良副帅高秉烛，都是赏罚分明的人，在卷入案件时，也没有像网传的不良人那样，可以有一定的豁免权。
《长安十二时辰》不良人张小敬
那么不良人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在中华书局1998年出版的《赵守俨文存》中提到了“官吏取名，往往反映其执掌”这一观点，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启发，以职能来代指职官名称并不少见，如“求盗”，就是“缉拿罪犯的衙役”。明茅元仪《暇老斋杂记》卷六中说：“今之缉事番役，唐称不良人，有不良帅主之。”可知不良人的职能为“缉拿犯人”，即“捉拿+不良人”。任用“不良人”其实就是任用了一个官员，而不是任用作奸犯科之人。
二、不良人可以媲美锦衣卫？自从不良人在《画江湖之不良人》中凭借着神乎其神的能力出圈，有很多人说“不良人”就是唐代的情报机构，甚至有人直接称其为“唐代锦衣卫”，可事实当真如此吗？
首先我们要清楚，锦衣卫最开始是朱元璋将负责保障皇帝安全和仪仗的两支队伍（都尉府和仪鸾司）改组而来，除原有职务以外，新增了“巡查缉捕”。“不良人”职能为“缉事番役”，与之类似，才被称为“唐代锦衣卫”的。
但锦衣卫是绕开许多司法机构（如刑部）而直属于皇帝的，在许多时候更是可以先斩后奏，先抓人审问再上报。因为他们是皇帝身边的人，加上做事雷厉风行，锦衣卫可谓权势熏天，朝廷官员谈起他们无不是避之不及，生怕沾染上。
锦衣卫
再反过来看不良人，名头上虽酷，比起锦衣卫却差了一大截。历史上的不良人，仅仅是唐代府（州）县下的捕役，上面的上级数不胜数。他们也不像锦衣卫一样可以先斩后奏，一切行动得听从上级指挥，至于权势熏天更是谈不上。这也是《风起洛阳》中，作为不良帅的高秉烛，下辖多名不良人，名头却还没有作为内卫的武思月大的原因。
所以可以说，不良人是不能媲美锦衣卫的，更称不上是唐朝的情报机构。这一切不过是因为艺术渲染，给了大众一种假象。
三、唐人记载中的不良人真的平平无奇？不良人虽然不能媲美锦衣卫，但在唐人的小说集《朝野佥载》中，其实也记载了一些趣事。比如不良人在唐太宗贞观年间曾侦破了长安城内发生的一例亲属相奸案件：
唐太宗李世民时期，有一个尚书左丞相，叫李行廉，他有一个弟弟，叫李行诠。这个李行诠与前妻生了一个儿子，名叫李忠，可是后来李行诠与前妻离婚了，并且又娶了一个夫人。
可令李行诠不知道的是，他的儿子李忠并不像他名字里带的“忠”字那样是一个忠孝的人。李行诠不在家的时候，李忠就和他的继母通奸。为了藏匿继母以便日后苟且，李忠在李行诠回家后，骗李行诠说继母奉敕命被皇帝召入了宫中。
可能是李忠的描绘过于真实，李忠的伯父李行廉信以为真。不过李行廉并没有作罢，毕竟是自己的弟媳妇被召入宫中，这不是小事情，他很快就进宫向李世民呈报了这件事。李世民也很疑惑，因为他并没有征召过李行诠的妻子，他令人立即进行调查。
此种情形下，李忠慌了，不久他的继母就被发现横卧街头，脖子还被围巾状的女性饰物捆绑住（不难猜出是李忠干的），调查此事的是长安县负责维持治安的官员。在询问状况时，李忠的继母声称是有人伪造敕令把自己叫出来，后被象征高官的某“紫袍人”留宿，过了几天后就被绑住脖子抛至街头。
李忠十分惶恐，害怕事件暴露，所以偷偷地去占卜。未曾想到，李忠的这些行为早已被不良人怀疑，不良人把李忠逮捕回了县衙。
李忠被押往县衙后，为了让二人说出实情，进行搜查的县尉心生一计：令一部下藏匿房中，把李忠和他的继母叫来这个房间进行审问。然后假装自己临时被上司叫唤离开房间，让李忠和他继母误以为屋里就剩他俩人了，让他俩放下戒备说出实情。用这个方法果然窃听到了李忠与其继母的秘密对话内容，侦破了案件。
可见不良人在长安县案件搜查中，会根据情况确认犯罪嫌疑人的身份，并将之逮捕至县衙。虽然故事主要赞叹的是县尉的聪明才智，但不良人的敏锐直觉也是破案的关键之一，不得不佩服。
文史君说在《风起洛阳》中，高秉烛作为隐于市井的不良帅，因为被卷入一起谜案，而不得不和百里弘毅一起破案，开展了一段扑朔迷离的破案旅程。近年来，不良人在电视剧中频频出现，精彩的表现令大众称赞。更有甚者，把不良人与锦衣卫相媲美。但实际上，不良人不过是隶属于府（州）县的特殊捕快，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势，都远不及锦衣卫。
参考文献刘晓兴：《职官名“不良人”探源》，《中国社会科学报》2021年6月8日。
石野智大、周东平、黄静：《唐代县行政下“不良”的犯罪调查》，《法律史译评》2018年第6期。
周渝：《宛如“大唐锦衣卫”？揭开“不良人”的神秘面纱》，《国家人文历史》2019年第16期。
（作者：浩然文史·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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