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的特色官报,是如何做到口碑一般但销量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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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片战争后,列强在侵吞清朝利益的同时,也给清朝带来不少新鲜事物,报刊就是其中之一。

清朝原本有和报刊类似的的信息传递工具,“塘报和坻报”。塘报是自下而上,由地方官员向朝廷上报地方信息;坻报则是自上而下,朝廷将可公开的朝政信息整理并发抄,以便各地官员了解朝廷动向。

不过它们和现代报刊的区别也很明显。例如,并不对全体国民公开、信息范围相对更窄(如塘报更侧重军事信息)、信息采编方式、对信息不做评论分析 ....... “塘报和坻报”的信息传递能力相对于现代报刊还是要差不少。

但是朝廷并不认为自身有满足臣民“知情权”的义务,也不认为臣民皆有议论、监督官员、朝政的权力。因此清廷并不在意这些差异,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也不重视“报刊”这个新鲜事务。

注:在1901年推行新政前,清廷只在百日维新期间通过官书局创办过《官书局报》《官书局汇报》等五份报纸。

不过随着各类民报的创刊和发展,清廷也慢慢意识道了一个问题,原本被朝廷把持的信息传播权开始松动了。

一些朝廷不想公示的朝政和信息,开始在皇朝上下传播;一些朝廷想冷处理的话题,也被市井小民所热议;甚至于一些“逆党、反贼”公然通过民报,刊发诋毁皇朝的言论 ……

清廷虽然有意整治,但是这些民报要么有洋人背景、要么开办于租界,朝廷缺乏有效的手段去管束它们。因此“庚子之乱”后,借着推行新政的机会,朝廷也开始大力办报,以期夺回丢失的“阵地”。

1901年到1912年清帝逊位的十年间,朝廷共创刊了110多种报刊,而且发行量很大,各省排名前列的报刊基本都是朝廷的官报。但是朝廷在取得这个成就的同时,也有尴尬 – 民众对官报非常冷淡。

因为这十年间官报没有出过一个知名的记者、编辑或报人;也没有发出过一则重量级的报道,而且官报对于皇朝的热点事件也常常兴趣不足。例如“杨乃武与小白菜案”,上海的《申报》对此案追踪并深入报道三年。但若只看同时期的官报,可能会觉得这只是个普通地方小案。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怪异的现象呢?可以用1902年创刊的《北洋官报》为例(袁世凯督办),来看看朝廷具体是怎么办报的。

上图红框中为第一代“媒体广告”

首先《北洋官报》的报馆架构就和《申报》之类的民报迥然不同。

朝廷对北洋官报局的管理团队非常重视,主管“总办”及其下属人员皆是朝廷官员并有正式品级(总办四品,其他依次递减)。但是对于报刊的另一个重点 – 采编,朝廷又是另一种态度。

北洋官报局没有设置专职记者,而是以兼职的“报告员”代之。这些报告员大多由各主要城市、港口、府衙的官员临时充任。也可以说官报的信息采集还是在用传统的“塘报”模式,由各级官员向上汇报。

各省在组建自己的各类报刊局时,人员、组织架构等基本都照搬了北洋官报局的模式。

因涉及自身的政绩、利害冲突、裙带关系等等,这些“报告员”上交稿件的内容是可想而知的 – 以汇报成绩为主。虽然偶尔也会涉及到朝廷的一些不足,但主要都是替上官辩解、粉饰。至于挖掘这些信息背后隐藏的问题,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原本应该占据版面的“新闻”,很快就被读之如嚼蜡的文书、文牍所替代。而且官报对此也直言不讳:

民报以新闻为主,文牍为辅;官报则以文牍为主,新闻为辅。《四川官报》甲辰第32册本报只登载官文书,不述新闻、不撰论说,亦不转载别报论说、刊发诗词,及无关政事之文建,以符合官报名义。《两广官报》1911年6月11日

另一方面,朝廷为了尽可能地消除“负面”影响,对于内容的审查也很严苛。《申报》在1911年8月报道了一则相关事例:

吾国政府瞻循情面,顾忌太多 … 如前日详参内务府一折中有某项浮冒若干等语,指责内务府吞蚀积弊甚详,上月二十四已有内阁交《政治官报》刊登,排印已就,忽传谕收回此折。《政治官报》只得临时拆版登他稿。

虽然是御史依照自身职责的弹劾并由内阁“报告员”转报,但顾虑到民众可能会因腐败问题而“怨恨”皇朝,所以朝廷还是要求撤稿。朝廷直属的《政治官报》都这样,其它各省对自己下辖官报的态度就可以想而知了。

因此当时的官报对于时事消息,大多只刊载一些无关痛痒的地方杂事来吸引眼球,如抓获奸夫淫妇、偷盗贼人等等。

民报带火的“论说”(类现今的时事评论),官报虽然也有涉及,但大多不直面问题。例如1905年8月《南洋官报》一篇涉及社会腐败、管理混乱的论说,给出的改进建议是“禁止随地大小便、查禁街头春药贴士(广告)”等等。

对于自身的办报理念,当时民报提出当为“人民之喉舌也,官吏之监史也”,以起到“监督朝廷、向导国民”的作用。而官报与之对应的主张则是 –当为朝廷的宣讲机:

代官立言,而谕斯民……官所已言者,固为述而刊之,官所未言者,又必为详而揭之……《南洋官报》1909年2月10日

所以各官报的版面充斥着歌舞升平、安居乐业的内容。虽然能让读者在阅读时产生一种“大清正在蒸蒸日上”的幸福感、自豪感,但放下官报后就会明白这是一种错觉,因为实际看到的是行将就木的皇朝。

因此民间对官报毫无热情、视而不见也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那么官报为什么在读者口碑一败涂地的同时,又能在发行销售量上远胜当时大多数民报呢?因为它们能强制摊派销售 -- 看不看不重要,必须买才是重点。

像朝廷直属的《政治官报》,要求各省、重点城市、口岸等至少订阅三百份。各省的官报也有学有样,向省内的府县摊派,甚至于玩出了新花样。以各府县的地亩数来折算摊派数量(每亩按一二百文钱折算),相当于增加府县的税赋,并且将完成情况跟地方官员的考评挂钩。

由此官报的刊行数量动辄上万,相对应的民报,印数过万的不超过三家。如此骄人的成绩,也难怪《南洋官报》会自诩“二十世纪之新中国,其以吾官报为之代表”。

既麻痹了自己,某种程度上也让大清在赞歌中安静的迎来了自己的终局,也算是官报为朝廷做出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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