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海情缘 兄妹乱伦
文姜:我改变了四个男人和三个国家的命运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诗经•郑风•有女同车》
齐侯送姜氏于欢,非礼也。
——《左传•桓公三年》
夫人谮公于齐侯 ,公曰: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齐侯怒,与之饮酒。于其出焉,使公子彭生送之,于其乘焉,搚干而杀之。
——《春秋公羊传•庄公元年》
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奸也。
——(《左传•庄公二年》)
故事背景:春秋时期(公元前770年——前477年)
公元前770年,因为内乱和犬戎入侵,周平王东迁洛邑(今河南省洛阳市),建立东周(公元前770~公元前256年)。东周时期,大权逐渐旁落,王室走向衰微,强大的诸侯国以“尊王攘夷”为号召,捆绑邻邦小国,各自为政,互相攻伐。公元前708年,由于边境问题,周桓王率军讨伐郑国,郑庄公不仅领兵抗拒,还一箭射中了周桓王的肩膀。此后,齐桓公、晋文公、宋襄公、秦穆公、楚庄王相继称霸(史称春秋五霸)。 春秋时期,发生大小战事480多起,诸侯间朝聘和盟会达450余次,有43名君主被臣下或敌国杀死,52个诸侯国被灭。这一段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历史阶段,因孔子《春秋》一书而称之为“春秋时期”(历史上一般将此段截止时间定为周敬王四十三年,也就是公元前477年)。
本章的主人公文姜(?-公元前673年),她是春秋初期齐国齐僖公禄甫一对貌若天仙的姐妹花中的妹妹(注1),她也是鲁桓公姬允的夫人,齐襄公姜诸儿同父异母的妹妹。可这位“手若柔荑,肤若凝脂”,出身高贵,嫁入豪门的绝世美女,千百年来却被人称为“荡妇”,获千古“破鞋”第一人的称号。当然,也有人称她为女军事家、外交家、政治谋略家,了不起的巾帼英雄。其实,对于她,这两种评定,都有失偏颇。细察其人,文姜她仅仅不过是一个漂亮的小公主,令人羡慕的诸侯之妻,春秋时期外交沙龙中一朵耀眼的木槿花,以及一位我行我素,敢作敢为的超级“白骨精”而已。这样的人在现代社会,也就是淹没于于芸芸众生之中路人甲路人乙,爆得大名名垂千古的机会微乎其微——除非你如“凤姐”类特别能“作”。然而,特殊的身份、地位,特定的历史机遇与舞台,成就了文姜,让她在短短一生中,至少影响了三个国家,改变了四个超级大男人的人生前途与命运,让风云激荡的春秋时期之整体布局与历史走向,产生诸多变数,当然也让她赢得了一个“荡妇”之名。
因被拒婚 投入哥哥怀抱
这位春秋时期大国国君齐僖公的女儿,文姜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还是一位才女(此乃名之曰“文”之故也)。惊人的美貌,出众的才华,少女时代的文姜可以说就已经是名满天下,誉满天下了。齐家有女初长成,慕名前来求婚的世家公子,自然也不在少数,每日穿梭往来的媒人们真是快要把齐宫的门槛都给踩低了。也不知是遵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还是文姜自己独具慧眼,总之最后文姜手中这颗绣球,落在了郑庄公能征善战的大子(也就是世子),周王后裔姬忽的头上。
说到这位姬忽,也堪称是天下公认之有为好青年了。他英俊潇洒,一表人材,且练就一身安国兴邦好本事。当齐国受到北戎部落袭击,齐僖公无奈之下向郑国等诸侯求救时,正是这位姬忽公子,果敢出击,手到擒来,押着戎军的两名主帅,砍了戎军三百多人的首级,送到齐都齐僖公脚下。
一个是“高富帅” 一个是“白富美”,郎才女貌,女才郎貌,公子公主,真是羡煞天下人的绝配呀。不要说双方当事人,就连当时的郑国人,也都特别认同这门婚姻,眼巴巴急切切盼望着文姜能早点嫁过来,他们甚至还特地为文姜做了一首诗去到处传唱: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将翱将翔,佩玉将将。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这首收录于《诗经•郑风》中的《有女同车》,不仅极力渲染文姜宛如水灵灵木槿花般轻盈娇艳,还毫不吝啬地称颂她的德行如叮当佩玉般温润可人,诗中对他们未来的这位国君夫人,其赞赏、期待之情,真可谓溢于言表。
然而真是好事多磨!原本是一桩门当户对,令无数人艳羡不已的美好姻缘,最终却未能遂天下人所愿。也不知是听信了什么谗言,还是真的有自卑感,大子(世子)姬忽忽然提出要退婚,他不想迎娶文姜为妻了。至于退婚的理由,在《左传•桓公六年》中记得很清楚:“齐侯欲以齐文姜妻郑大子忽,大子忽辞。人问其故,大子曰:‘人各有耦,齐大,非吾耦也。’(成语“齐大非偶”即出于此)《诗》云:‘自求多福。在我而已’,大国何为?”姬忽的意思就是说,每个人都要找适合自己的配偶,一个人追求幸福要靠自己,齐国那么强大,但我没必要娶文姜为妻,去仰仗他齐国。换句话说,姬忽觉得自己小国之人,如果娶了大国国君的女儿,人家定会说他是攀高枝儿,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算了,还是自强自立吧,免得别人闲话。我们如果揣摩一下此时姬忽大子的心理,可能就相当于现在非洲哪个小国的太子突然喜从天降被美国总统赐以美国公主(小姐),头晕目眩一夜春梦醒来,一掐大腿猛一激灵,还是觉得自己高攀不上驾驭不了也供养不起,没有勇气与底气答应,结果只能婉拒一样吧。(注2)
世上原来还有这样的懦夫!“拒婚”?理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还不就等于告诉世人,你文姜这个女子有不可告人的缺陷,我看不上你了?不要你了!!一向心高气傲,以美貌才情自诩的文姜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男人拒绝,落到没人要的地步!真是晴天霹雳,奇耻大辱啊!遭此打击,昔日光彩照人开朗活泼的文姜逐渐变得自怨自艾顾影自怜起来,终于身心俱疲,恹恹成疾。一朵娇艳欲滴,令人赏心悦目的木槿花,还尚未来得及完全开放,眼看着就要凋零于东周大地上了。
这时候,有一个人匆匆向文姜走来。谁?就是她那长她两岁同父异母的哥哥姜诸儿。本来,姜诸儿与文姜,两人从小一起嬉戏玩耍,兄妹情长,两小无猜,当哥哥的对这位漂亮可人的小妹妹,自然是处处呵护有加,什么都依着她,什么都让着她,也什么都尽量去满足她,如今虽都已长大了,但平日两人依旧是亲密无间,难分彼此,更谈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这一次,妹妹遭遇如此打击,整日郁郁寡欢,当哥哥的当然会第一时间就来看望、安抚并照顾她了。看着哥哥眼里那无尽的担忧与疼惜,沐浴在哥哥那无微不至的抚慰之下,受尽了委屈的文姜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扑在哥哥的怀里失声痛哭!从小就对妹妹充满怜爱,容不得妹妹受一丁点儿委屈、伤害的姜诸儿这时候也是激情难抑,紧紧抱住文姜那火热颤抖的身子,低下头狂吻起妹妹来。
真是爱情来了,神仙也挡不住。管它什么哥哥妹妹,管它什么天崩地裂,要的只是卿卿我我,求的只是天长地久!很快,两人就犹如一对恋人般相依相偎,形影不离了。本来,春秋时代,尚处于人类社会发展之初级阶段,男女关系还算比较随便,男女之间还算开放,双方只要你情我愿,即可自由相恋相爱,并不受后世的那些个条条框框约束。但是不管怎么说,有着血缘关系的兄妹之间发生儿女私情,这种情形也还是为礼法和世情所不允的,会受到众人谴责的。姜诸儿与文姜,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啊,现在两人竟然如此不分场合手拉手肩并肩,俨然是一对甜蜜的小恋人,这还了得?于是先是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最后终于沸沸扬扬直闹得满城风雨了。
这一下,这对兄妹的父亲齐僖公,再也坐不住了。这还了得!这两个小畜生,竟然如此这般不顾礼义廉耻,那今后自己这张老脸还往哪儿搁?这个国君还怎么当?当然,家丑不可外扬,公开场合,他还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私下里,他一面把儿子叫来,狠狠痛责一番,一面采取严密措施,严禁姜诸儿再与文姜相会,力争把两个人之间本不该产生的那份激情消弥于萌芽状态。与此同时,他还急急托亲求友,想来个釜底抽薪,早一点儿把女儿嫁出去,以免这对儿女又做出什么伤风败俗让老父更加丢脸的事情来。
恰在此时,齐的邻国鲁国鲁桓公新即位,他一心想要与大国结缘,以争取强援,就派人来向齐国求婚。
真是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来了枕头!齐僖公强压住心头的狂喜,当即欣然应允。随后,各怀心思的齐、鲁两国很快就商定吉期,谈妥了嫁娶事宜。
鲁桓公三年(公元前709年),齐僖公以丰厚的嫁妆,送女出嫁。关于文姜的出嫁情况,《春秋》及《左传》分别有以下一段记载:
“公子翚如齐逆女。九月,齐侯送姜氏于欢。公会齐侯于欢。夫人姜氏至自齐。”(《春秋》)
“秋,公子翚如齐逆女。修先君之好,故曰‘公子’。
“齐侯送姜氏于欢,非礼也。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于大国,虽公子亦上卿送之;于天子,则诸卿皆行,公不自送;于小国,则上大夫送之。”(《左传•桓公三年》)
这两段记载告诉我们,文姜出嫁,鲁国派“公子翚如齐逆女”,而作为父亲的齐僖公,则亲自把女儿送到了“欢”这个地方。父亲送女儿出嫁,说明他不放心、舍不得女儿,千叮万嘱再送一程,这在今天看来,没什么呀,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啊。可是在当时,齐僖公此举,“非礼也”, 却是很严重的违规行为。因为按照《周礼》:“凡公女嫁于敌国,姊妹则上卿送之,以礼于先君;公子则下卿送之”。文姜作为一位“公子”, 齐僖公之(子)女,出嫁时只能由“下卿送之”,贵为国君的齐僖公是不能亲自送的。那么齐僖公为什么非要违规亲自送女儿出嫁呢?这当然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是为了让文姜不再有跟哥哥姜诸儿有单独见面跟相处的机会,以免关键时刻节外生枝,两人再闹出点什么“国际丑闻”来。
俱往矣!就这样,带着满腔的不舍与思念,哀怨与企盼,文姜嫁到了鲁国,成了鲁桓公夫人。
女儿终于被送出国门,与别人结婚了,齐僖公长舒了一口气,但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生怕自己那个愣小子姜诸儿冷不丁又会整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同时也担心夜长梦多,女儿在鲁国会露出什么马脚,让鲁桓公嗅出什么风声来。于是文姜出嫁不久,齐僖公就派弟弟仲年带着礼物去了鲁国,名为看望文姜,实为探听虚实也。此后,他又以探望女儿为名,不断派人去鲁国。还好,谢天谢地,一切正常,一切无恙——毕竟2700多年前,交通不便,通讯不畅,谁想做点儿什么事也不容易——渐渐地,齐僖公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鲁桓公六年(公元前706年)九月丁卯,文姜生下了一个儿子。由于是第一个儿子,鲁桓公“以大子生之礼举之,接以大牢,卜士负之,士妻食之。公与文姜、宗妇命之。”这孩子刚一出生,鲁桓公就封他为大子(世子),而且,因为这天恰好也是鲁桓公的生日,父亲就特地给孩子取名为“同”:“是其生也,与吾同物,命之曰同。”(以上引文均见《左传•桓公六年》)之后,文姜又生下了儿子姬季友。
得了外孙,齐僖公自然也很是开心,他不断派人前去鲁国看望女儿跟外孙子,自己由于国事,也屡屡与女婿鲁桓公相会,给女儿捎去各种口信,带去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但由于担心他们兄妹会旧情复燃,十多年来他以谨守周礼为由,一直拒绝文姜归宁,不让她回娘家,也从不让儿子姜诸儿参与有关鲁国的一切活动,齐鲁边境,儿子一步也不许涉足。这样十多年下来,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十多年前那段兄妹绯闻,当然也渐渐被人们所遗忘了。
为情妹妹 齐襄公杀死鲁桓公
鲁桓公十四年(公元前698年),齐僖公去世,姜诸儿上位,是为齐襄公。公元前694年(鲁桓公十八年),为协调齐、鲁两国间的关系,鲁桓公准备要出访一下齐国,去会会他的这位大舅子了。
原来,多年来,齐国一直想要吞并周边小国纪国,纪国只好先后数次求鲁国来出面调停,鲁桓公也多次表明态度,希望齐国不要轻举妄动。可双方你来我往几经讨价还价,两国关于纪国的谈判还是没谈得拢。谈不拢那就只有打了。公元前699年,也就是在齐僖公去世,齐襄公即位的前一年,鲁国联合纪国和郑国,打败了齐国、宋国、卫国和燕国的联军。虽然遭到了挫败,但齐襄公即位后,仍然想“按既定方针办”,想要吞并纪国。唇寒齿亡,兔死狐悲,鲁国自然还是要保护纪国,不让齐国得逞。这样剑拔弩张,舅子跟妹夫为了一个小国,眼看着又要擦枪走火,刺刀见红了。
毕竟打仗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面对黑云压城风雨欲来的严峻局势,鲁桓公想缓和一下与齐国的紧张关系,就决定亲自去趟齐国,去跟自己这个大舅子好好谈一谈了。
一听说丈夫要去齐国,文姜不由得脱口而出:“能不能带我一起去?我已经十五年没回娘家了,正好可以回去一趟!”
出嫁的女儿回娘家,这个行为在今天来看,根本不算什么,但是在2700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却是很严重的违礼行为了,因为《周礼》明确规定,出嫁的女儿是不能返回娘家的。文姜此言,算是给丈夫出了一个大难题了。而更何况,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齐鲁两国多年来一直形成一种默契,那就是尽量不让文姜回齐国,尽量不让她再跟哥哥姜诸儿见面。因此,一听说文姜想要跟鲁桓公去齐国,鲁大夫申繻首先站出来表示坚决反对:“女有家,男有室,无相渎也,谓之有礼,易此,必败。”(《左传•桓公十八年》)他告诫鲁恒公说,女人成了家,男人娶了老婆,各有归宿,就不能再去做冒犯对方的事情,不要再去干涉别人的生活,这就叫做守礼。要是有人违反了这一点,那可就要惹下祸乱倒大霉了。主公,你可要三思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可鲁桓公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大概是架不住妻子死缠烂打哭泣哀求,大概是觉得十五年时光早已冲淡了一切,即便当初发生过什么,毕竟时过境迁,孩子都这么大了,那曾经的激情,应该早已雨收云散,谁也回不到过去了;或者更有可能鲁桓公压根儿就是想打一张美人牌,来一次夫人外交,以女人的裙摆来作为讨价还价的筹码,让妹妹的柔情去缴哥哥的械吧,总之对于申繻的再明白不过的劝谏,他竟然置若罔闻,执意带着文姜一起上路了。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偏偏被申繻不幸而言中!带着文姜去,鲁桓公果真就倒了大霉了:他是竖着去,横着回来的!
我们先来看看相关史书是怎样记载这一突发事件的:
《春秋左氏传•桓公十八》:“公会齐侯于泺,遂及文姜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夏,四月丙子,享公。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春秋公羊传•庄公元年》:“夫人谮公于齐侯 ,公曰: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齐侯怒,与之饮酒。于其出焉,使公子彭生送之,于其乘焉,搚干而杀之。”
《史记》卷32《齐太公世家》:“齐襄公故尝私通鲁夫人。鲁夫人者,襄公女弟也。自僖公时嫁为鲁桓公妇。及桓公来而襄公复通焉。鲁桓公知之,怒夫人,夫人以告齐襄公。齐襄公与鲁君饮,醉之,使力士彭生抱上鲁君车,因拉杀鲁桓公,桓公下车则死矣。”
《史记》卷33《鲁周公世家》:“十八年春,公将有行,遂与夫人如齐。申繻谏止,公不听,遂如齐。齐襄公通桓公夫人。公怒夫人,夫人以告齐侯。夏四月丙子,齐襄公飨公,公醉,使公子彭生抱鲁桓公,因命彭生搚其胁,公死于车。”
看得出来,各家所记,大同小异,但侧重点还是有所不同,细节也稍有差异。我们且来过一下电影,稍微梳理一下,看看这一悲剧性事件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先是齐襄公听说鲁桓公夫妇来访,大喜过望,他亲自跑到“泺”这个地方,以隆重的外交礼仪,迎接妹夫、妹妹一行,然后陪他们一起回到齐国都城临淄(今山东省淄博市临淄区)。
不难想象,此时的文姜,三十出头,高贵,典雅,性感,温润妖娆,婀娜多姿,对每一个男人,都有着十足的回头率与杀伤力。而此时作为一国之君的姜诸儿,稳健,英武,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举手投足间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魅力与知性。漫长的十五年光阴,这兄妹俩一见面,两股目光即不顾礼仪,忘乎所以地紧紧绞在了一起了!
本来,对这对兄妹间旧事,鲁桓公自然也有耳闻,只是不太敢相信也不愿正视也不想去追究罢了,但是鲁桓公万万没有想到,一到临淄,齐襄公即派人一阵风似的将文姜带走了。此后一连多日,鲁恒公连妻子的影子都不曾见到!什么都不用多说了,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为了国家的利益,当然也是为了顾及双方的脸面,他只得忍着。但鲁恒公忍着,有人却顾不及忍不住了。谁?齐都的老百姓。他们眼见自己的国君与鲁恒公夫人竟然如此肆无忌惮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来,而作为受害者的鲁桓公却又表现得如此的软弱,就愤怒地作了一首歌去到处传唱: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
敝笱在梁,其鱼鲂鱮。齐子归止,其从如雨。
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这首《诗经•齐风•敝笱》,如果翻译一下,那意思就是:
破烂鱼笼放鱼梁,鲂鳏进出不惊慌。齐女文姜回娘家,随从如云匆匆忙。
破烂鱼笼放鱼梁,鲂鱮游入不惊慌。齐女文姜回娘家,随从多如阵雨降。
破烂鱼笼放鱼梁,鱼群来来又往往。齐女文姜回娘家,随从如水不可挡。
《毛诗•序》云:“《敝笱》,刺文姜也。齐人恶鲁桓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诗中把文姜比作鱼,而把鲁庄公比作破鱼笼, 又说鱼儿不惊不慌,悠游自在,可见漏网之鱼文姜,是何等的逍遥快活了。“如云”、“如雨”、“如水”,鱼水之欢、云雨之情,男欢女爱,无所顾忌。其讽刺意味,不可谓不辛辣高超也。
当然,沸沸扬扬闹到这种地步,脾气再好,肚量再大,恐怕是谁也撑不住了。一次,待文姜哼着小调脚步轻盈地回到馆舍,怒不可遏的鲁桓公禁不住当面揭穿了他们兄妹的奸情。可谁知文姜听了,不但不知羞愧,反而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跟他吵了起来。怒火中烧的鲁桓公不由得脱口而出:“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谁不知道你们兄妹早就有一腿,儿子到底是谁的,还真很难说呢!
其实,鲁桓公心里比谁都清楚,姬同他不可能是齐襄公的儿子,因为“夫人之至在桓公三年秋,子同之生乃在六年九月故也。”(见《春秋公羊传注疏》卷6)当然,此话一出,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文姜再装脸上也挂不住了。虽然她也明明知道错在自己,是自己对不起丈夫,但心高气傲的公主又怎肯轻易去向别人低头认错?她心中又怎能放下她的情哥哥,让他受半点委屈?!于是脸红脖子粗两人大吵一场后,文姜哭着去了齐襄公的宫中。
听到妹妹的哭诉,齐襄公自知理亏,但一是担心丑事外扬,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二是他也不愿就此跟妹妹分开,不忍心看着妹妹受如此委屈,于是他狠一咬牙:算了,事已至此,干脆就无毒不丈夫吧!妹夫,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谁让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于是乎,中国历史上最悲惨最无耻的一幕,上演了——
齐襄公先是不动声色,在临淄的牛山设下筵席,说是要好好款待一下远道而来的妹夫一行。鲁桓公虽满腹狐疑,一百个不情愿,但他身在齐国,又处于不尴不尬的感情纠葛之中,且又带着国家使命而来,也只好强打起精神,勉力其行了。宴席上,鲁桓公开始还十分警惕,处处小心,无奈齐襄公满脸堆笑一个劲儿的劝酒,再加之自己心绪不佳,也想借酒浇愁,结果几大口闷酒喝下去,不一会儿,他就云飘雾涌,一头栽倒在桌子上了。
齐襄公见此,假意调笑几句,然后喊来心腹公子彭生,吩咐他小心送鲁桓公回去。可就在抱鲁桓公上车时,彭生猛下杀手:“搚其胁”,一双大手死死扼住鲁桓公的心肺,生生把他给掐死了!
可怜鲁桓公,一个来自礼义之邦的堂堂国君,戴了这么多年绿帽子不说,最后竟然就这样死在妻子不伦之恋的情哥哥的手上!人生悲催如此,真是让人情何以堪啊!而作为一国国君,齐襄公竟然为难以启口的乱伦之情去谋杀另一国国君,这在中国历史上,其厚颜无耻恐怕也真是够绝无仅有空前绝后的了!
听到国君的死讯,鲁国上下先是大吃一惊,继而是愤怒万分:我们是去修好的,我们君王是带着诚意去的,怎么不明不白就死了?而且还死得如此恐怖如此惨烈!
其实只要不是傻瓜,谁都知道这其中必有阴谋,必有不可告人的勾当。但是鲁国毕竟太弱小了,愤怒怎么样?阴谋又怎么样?人家轻而易举就把你的国君给弄死了,你又能怎么样?兴师问罪,那还不是拿鸡蛋去碰石头,再赔上一大堆人的性命,让鲁国再丢一回脸?于是鲁国上下选择了一个“忍”字,他们先是拥世子姬同继位(即鲁庄公),然后派人到齐都,迎回鲁桓公的灵柩。当然,他们也向齐国提出了最为强烈的外交抗议,要求他们彻查鲁桓公猝死的原因,严惩凶手,给鲁国一个交代:“寡君畏君之威,不敢宁居,来修旧好。礼成而不返,无所归咎,恶于诸侯,请以彭生除之。”(《左传•桓公十八年》)真不愧为礼仪之邦,尽管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齐襄公碎尸万段,但说出来的话还是那样的有礼有节,不失外交风度,当然至于这弦外之音,只要不傻,你齐襄公自个儿琢磨去吧。
追查的结果当然是明摆着的:刚刚还洋洋得意邀功请赏的那位公子彭生,转眼就成了刀下鬼,成了齐襄公的一只替罪羊,成了齐国给鲁国的一个“交代”。
鲁桓公的灵枢被以极为隆重的礼仪迎回鲁国,但鲁桓公的妻子文姜,却没有随鲁桓公一起回来,而是被齐襄公以妹妹哀伤过度,需要得到亲人的安抚为由,留在了临淄。当然此时的文姜,恐怕也没有勇气回到鲁国去面对千夫所指万人唾面的场景了,“不敢归鲁”,《史记》卷33《鲁周公世家》中一个“敢”字,可谓力透纸背一语道破天机。
忍辱负重 鲁庄公夹缝中谋壮大
然而,有时候一个“情”字,真的会令人忘乎所以,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不敢归鲁”,留在临淄的新寡文姜,非但没有像人们所希望的那样去含悲守丧痛改前非,而是每天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漂漂亮亮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与哥哥齐襄公同乘一车,毫无顾忌地招摇过市,我们且来看《诗经•齐风》中一首《南山》诗是怎样记述当时情景的:
南山崔嵬,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由归。
既回归止,曷又怀止?
葛屦五两,冠緌双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
既曰庸止,曷又从止?
兿麻如之何?衡从其亩。取妻如之何?必告父母。
既曰告止,曷又鞫止?
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
既曰得止,曷又极止?
把这首诗翻译成现代文,那就是:
巍峨南山中,雄狐徘徊。去鲁国的道路宽又平,齐王的女儿从这里出嫁。既然她已经嫁人了,为什么又还想着要她回来?
葛麻鞋成对,帽带成双,去鲁国的道路宽又平,齐王的女儿顺着这条路去了鲁国。既然她已经出发了,你为什么又如此的不舍不放?
麻该怎么种?当然横竖成行种在地里。娶妻该怎么做?必须要禀告父母。既然已经禀明了父母,事情怎么又会弄得如此的糟糕?
柴该怎么劈?没有斧头当然不行。娶妻该怎么做?没有媒人当然不行。可是既然已经按礼结了婚,事情怎么又会坏到这般地步?
这对情哥哥、甜妹妹,不依父母之命,也无媒妁之言,如此乱伦苟且,肆无忌惮,已经闹到连老百姓都看不下去大家异口同声一致谴责的地步了。关于这首诗,在《诗经•有女同车》篇的孔颖达注疏中,有这样一段话:“《郑志》张逸问曰:‘此序云“齐女贤”,经云“德音不忘”,文姜内淫,适人杀夫,几亡鲁国,故齐有雄狐之刺,鲁有敝笱之赋,何德音之有乎?’答曰:‘当时佳耳,后乃有过。或者早嫁,不至于此。作者据时而言,故序达经意。’”“当时佳耳,后乃有过”,也就是说在后人看来,《诗经•有女同车》时期的文姜,跟后来的不顾礼义廉耻,把死去的夫君,年幼的儿子抛在了一边只图自己风流快活的文姜,已经是不可同日而语已经是判若两人了。
文姜在齐国如此无所顾忌,毫无羞耻之心,这时有一个人看不下去也忍不下去了。这个人就是文姜12岁的儿子,鲁庄公姬同。从个人来讲,姬同恨不得将母亲千刀万剐,恨不得她永远不要踏上鲁国一步。但作为一国之君,作为人之子,虽然羞愧难当,毕竟还要顾及到孝义人伦之礼,毕竟还要顾及到一个国家的脸面与利益。因之,虽然一百个不甘心不情愿,听说母亲在齐国的情形后,鲁庄公最后还是派人按礼去了齐国,接回了自己的母亲,也是自己的杀父仇人文姜。
这样在如胶似漆抵死缠绵了大半年之后,文姜又很不情愿地跟她的情哥哥洒泪而别,回到了鲁国,回到了她儿子身边。不过人是回来了,她的心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齐国,离开她的姜诸儿。而这边的齐襄公,对于妹妹文姜,自然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于是乎,一对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情兄妹,频频制造着见面相遇相处的机会。我们且来看《春秋》、《左传》中的相关记载:
二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禚,书,奸也。”(《左传》)
四年:“春,王二月,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春秋》)
五年:“夏,夫人姜氏如齐师。”(《春秋》)
六年:“冬,齐人来归卫宝。文姜请之也。”(《左传》)
七年:“春,文姜会齐侯于防。齐志也。”(《左传》)
七年:“冬,夫人姜氏会齐侯于谷。”(《春秋》)
鲁庄公二年冬,也就是文姜回来之后仅过了一年,她即与姜诸儿相会于两国边境禚(zhuó)地;鲁庄公四年春,文姜又再次出发,与姜诸儿共宴于“祝丘”;庄公五年夏,文姜更是迳自前往齐国,去会她那朝思暮想的情哥哥了,这一去,自然就是好多天;而在庄公七年,两人更是先会于“防”,再会于“谷”,两人如此频繁相会干什么?不言而喻,正如《左传》所云:“奸也”。
文姜作为一国之母,如此频繁地出境与另一国国君齐襄公约会,齐、鲁两国人自然看在眼里,恨恼在心里,我们且来看《诗经•齐风》中一首《载驱》诗:
载驱薄薄,蕈弗朱鞟,鲁道有荡,齐子发夕。
四骊济济,垂辔弥弥,鲁道有荡,齐子其弟。
文水滔滔,行人俪俪,鲁道有荡,齐子遨游。
车外缀满各种华美的饰物,车内铺着软软的兽皮,四匹骏马拉着,一阵风似的从鲁国大道上疾驰而过,这是谁如此张狂?哦,原来是“齐子”文姜披星戴月,急不可耐地去会她的情哥哥姜诸儿。汶水滔滔, 路人侧目,这对兄妹却罔顾一切,同乘一车,一路调笑着招摇过市。“薄薄”、“济济”、“弥弥”、“ 俪俪”,从这些叠词,我们不难想象,高踞在车厢里的那一对“狗男女”,是怎样的一种趾高气扬而又急切无耻!而齐鲁两国的百姓,又是怎样的无可奈何而又义愤填膺!
为堵天下悠悠之口,鲁庄公四年(公元前690年),年届四旬的齐襄公鼓起勇气向“王姬”——周庄王的妹妹求婚。当此时,嗣位未久的周庄王也正需要大国的支持,于是不顾外面的纷纷议论,欣然应允。
按照《周礼》,“王姬”的婚礼是要由同姓公侯来主持的(注3),周庄王于是派人去鲁国,要同样姓姬(周王室姓姬)的齐之邻国鲁国鲁庄公来主持这场婚礼。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对于鲁庄公姬同而言,齐襄公是他的的亲舅舅,又是他不共戴天的杀父仇人,还是他母亲文姜的情夫,是齐鲁两国人所公愤的对象,竟然要为这样的人来主婚,天下还有比这更悲催的事吗?但王命不可违,更何况他鲁国可是天下公认的礼仪之邦,岂可因为个人的恩怨情仇而置国家天下公器于不顾?鲁庄公于是动身前往齐国,去主持这场特殊的婚礼,去会会他那位未曾见面已成仇人的舅舅了。
大概是一个是爱屋及乌,自感内疚,一个则懔于齐国之强大,又不得不守晚辈之礼吧,当然,这其中更少不了具有多重身份的文姜所起的关键性作用,总之,这次难得的甥舅首次相会,气氛竟是出奇的好。自此之后,双方还建立起了长期的沟通合作关系。这一年冬天,鲁庄公还亲自到禚地与齐襄公狩猎,一年后的庄公五年,两国又联合攻伐卫国。
此后不久,齐襄公生下了一个女儿(是否为王姬所生,不得而知),文姜马上要求已近20岁的鲁庄公与尚在襁褓中的这位小表妹定亲。鲁庄公虽然很不情愿,但是母命难违,只得派人去齐国下聘。十八年后,鲁庄公又亲自如齐“逆女”,迎娶了这位表妹哀姜姑娘。事实上,在母亲的影响下,在齐襄公称霸、齐强鲁弱的情况之下,鲁庄公不汲于个人恩怨,而是采取灵活机动的外交策略,极力去化解强邻威胁而赢得外交主动,从而拓展自己的生存空间,这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
可是,齐、鲁两国的老百姓他们却不可能一个个都站在国际关系国家利益高度上去看待这一切,他们看到夫人文姜频频去与齐襄公相会,鲁庄公又如此姑息母亲讨好齐襄公,就专门写了一首歌来表达他们的愤懑:
猗嗟倡兮,颀而长兮,抑若扬兮,美目扬兮。
巧趋跄兮,射则藏兮,猗嗟名兮,美目清兮。
仪既成兮,终日射侯,不正出兮,展我甥兮。
猗嗟变兮,清扬婉兮,舞则选兮,射则贯兮。
四矢反兮,以御乱兮。
这首《诗经•齐风》中的《猗嗟》诗,首章写鲁庄公是如何的英俊威武,次章称赞他的箭法是如何的高超,末章则进一步说他一身本领足可以御乱保国。然而,作者其真正用意,却是在“刺”鲁庄公:“《猗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之子焉。”(《毛诗•序》)讽刺他空有一身好武艺,却任其母文姜淫乱,和杀父仇人相善,“失子之道”,弄得自己倒像是齐襄公的亲儿子似的。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文姜照样是去齐国去得勤,齐襄公照样是迎得欢,鲁庄公也照样是送得快。不过,毕竟不是普通人,想要我行我素,要想“约自己的会,让别人说去吧”,事情可没这么简单。虽然可以说他们两人约会,关别人什么事?但如此有悖伦理之事,时间长了自然难免会弄出点风风雨雨,甚至凄风苦雨出来。首先是齐国:“初,襄公之醉杀鲁桓公,通其夫人,杀诛数不当,淫于妇人,数欺大臣,髃弟恐祸及,故次弟纠奔鲁。其母鲁女也。管仲﹑召忽傅之。次弟小白奔莒,鲍叔傅之。”(《史记》卷32《齐太公世家》),由于齐襄公的“醉杀鲁桓公”“淫于妇人,数欺大臣”等种种的胡作非为,齐国开始人心惶惶社会动荡不安起来,于是管仲侍奉公子姜纠(其母为鲁国人)出奔鲁国,齐大夫鲍叔牙则奉公子姜小白去了莒国,而后,齐襄公则咎由自取死于一场内乱之中。我们且来看《左传•庄公八年》是怎么记载这位英雄走向末路的:
“齐侯使连称、管至父戍葵丘。瓜时而往,曰:‘及瓜而代。’期戍,公问不至。请代,弗许。故谋作乱。
“僖公之母弟曰夷仲年,生公孙无知,有宠于僖公,衣服礼秩如适。襄公绌之。二人因之以作乱。连称有从妹在公宫,无宠,使间公,曰:‘捷,吾以女为夫人。’
“冬十二月,齐侯游于姑棼,遂田于贝丘。见大豕,从者曰:‘公子彭生也。’公怒曰:‘彭生敢见!’射之,豕人立而啼。公惧,坠于车,伤足丧屦。反,诛屦于徒人费。弗得,鞭之,见血。走出,遇贼于门,劫而束之。费曰:‘我奚御哉!’袒而示之背,信之。费请先入,伏公而出,斗,死于门中。石之纷如死于阶下。遂入,杀孟阳于床。曰:‘非君也,不类。’见公之足于户下,遂弑之,而立无知。”
其实一开始,大夫连称及管至父与齐襄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两人被奉派戍边,当问到戍守期限时,齐襄公也许正在吃瓜,便随口答道:“及瓜而代”,即以明年瓜熟之时为期(“瓜代”一词即由此而来)。可第二年瓜熟时节,齐襄公也许正与文姜畅游呢,压根儿就忘了这“瓜代”之约,于是这两人就又向齐襄公打了一份报告,说要求派人来换他们回去,可齐襄公不知什么原因,还是没有派人去换下他们来。于是乎,连称与管至父这两个业已超期服役的倒霉蛋,“故谋作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要大闹一场了。而此时,在齐国的贵族宗室里头,也有个人想闹上一闹,浑水摸个鱼。这个人就是齐襄公的叔伯兄弟公孙无知。公孙无知乃齐襄公叔叔的儿子,齐襄公的父亲齐僖公在位时,特别喜欢这个孩子,视如己出,“衣服礼秩如适”,给他的待遇跟姜诸儿是一样的,这当然会令作为大子的姜诸儿心里非常的不爽了,所以齐襄公登位,“绌之”,就有意降低了公孙无知的待遇。这样一来,公孙无知当然就更不爽了:血肉相连的叔伯兄弟,以前过的都是一样的日子,凭啥你当上了风光四面的国君,我就得像个阶下囚似的成天夹着尾巴过日子?!于是乎,连称、管至父、公孙无知,这三个对齐襄公心怀不满的人,自然而然地就勾结到了一起。连称甚至还拉进了自己在后宫无宠的堂妹,让她去做间谍,监视齐襄公的一举一动,向他们报告齐襄公的日常行程,公孙无知许诺:“捷,吾以女为夫人”,如果事成我登大位,就娶你做正牌夫人,让你登上王后之位。
公元前686年(鲁庄公八年)冬天,齐襄公到一个叫姑棼的地方去巡视,完了再到贝丘去打猎,尽兴而归。归途中,天色渐暗,林木萧萧,忽然,一只大野猪窜到路中央,立于车前,挡住了去路,旁边的人哆哆嗦嗦告诉齐襄公,这是被冤死的公子彭生变的,他是来索命的。齐襄公当然不信这一套,他大吼一声:“彭生敢见!”拔箭就射。说也奇怪,那只野猪竟然站了起来,还口作人语,哭叫不停。这回齐襄公撑不住了,吓得一头从车上栽了下来,把脚也摔伤了。吓破了胆的齐襄公赤着脚战战兢兢地跑回行宫,当天夜里就被人给杀害了,连一点点的防卫、挣扎与反抗都没有。
就这样,一个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的诸侯王,因为一个被自己热恋的女人和一个被自己冷落的女人,因为一次爽约,丢掉了自己的性命。我们不难猜想,野猪,彭生,还有当晚的叛乱,这些都是策划好的,齐襄公绝命于斯,那是有人早就预定好了的。还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想当年情杀鲁桓公,不可一世的齐襄公,可曾想到他也会有今天!
齐襄公被弑,公孙无知如愿当上了齐国国君,可是他在那张好不容易夺来的王座上屁股还没有坐热,第二年春天,即被一个叫雍廪的人给杀了。
公孙无知被杀,齐国就处于无国君的权力真空之中了,于是远奔莒地的由鲍叔牙拥戴的公子姜小白与奔鲁的由管仲辅助的姜纠,两人马不停蹄,争分夺秒地往回赶。时间就是位子,谁先到谁就是新国君!为助公子纠一臂之力,鲁庄公还派人在路上设伏截杀小白,姜小白装死逃过一劫并成功麻痹对方后,快马加鞭抢先一步回国,成为了齐国新国君(即齐桓公)。可惜这一次鲁庄公弄巧成拙,帮了个倒忙。
再说说文姜。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情哥哥被杀,文姜自然悲痛难当,恨不得立马飞到齐国,再回去看一眼她的姜诸儿,送他一程,然后一刀宰了那几个乱臣贼子。但是此时的文姜,也已经是身不由己了,首先儿子业已长大成人,羽翼丰满,不可能由着她乱来;再则,齐国人自然把齐襄公被杀齐国大乱的责任一股脑儿都推到她身上,正想着拿她找补呢。儿子不让她去,她也不能去,没办法,她只能远在鲁国,遥祭遥送她的诸儿哥哥一程了。
长袖善舞 “破鞋”蜕变“交际花”
此后两年不到,鲁庄公十年(公元前684年)春,齐、鲁发生长勺之战(中学课本《曹刿论战》即记述此战),鲁庄公乘齐国大乱之际,在曹刿的协助下,大败齐国。同年夏天,在乘丘之战中,鲁国又战胜与齐结盟的宋国,翌年,又一次将宋国打败。这一些,虽然史无明文记载,但应该有文姜的功劳在内。此时在文姜的心中,娘家齐国已然成了记忆中的圣土,现实中一块伤心之地了。打败杀死她情哥哥的齐国人,出一口恶气,这可是文姜求之不得的事情。
此后又过了四、五年,据《春秋》记载,鲁庄公十五年(公元前678年)的夏天,“夫人姜氏如齐”,文姜回了一次娘家,去了一趟齐国。那么时隔7年,文姜为什么又要去已经没有了她情哥哥的齐国,难道就不怕睹物伤怀,悲情毁身?难道就不怕齐国人当面给她难堪,让她下不了台?其实,她这一次去齐国,是为她的儿子去的。原来,两年前的鲁庄公十三年春,齐桓公跟宋、陈、蔡、邾等国举行“北杏之盟”,结成政治、军事同盟。这一年夏天,“齐人灭遂而戍之”,这些对鲁都构成了一定的威胁。此年冬天,鲁庄公与齐“盟于柯”,寻求与齐结盟修好的可能性,但是显然没有成功,一心要称王称霸的齐桓公(文姜另一个弟弟姜小白)除了表面应付,自然不会真的去跟你渐渐强大的鲁国结什么盟。鲁庄公十五年春,“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会于鄄”(《春秋•庄公十五年》),“齐始霸也”,可偏偏就是不理睬你鲁庄公,将你鲁国排除在外,于是在这一年的夏天,“夫人姜氏如齐”,很显然,她是拼着她这张老脸,去为儿子解套去的。果然在第二年,“冬十有二月,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滑伯、滕子同盟于幽”(《春秋•庄公十六年》),鲁国又再次加入了由齐国为主导的这一大联盟中,文姜总算是不虚此行啊。
附 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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