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艺术审美观念 —— 以明代道教版画为例
来源:微言宗教 道教之音 作者: 陈婧男
图为明刻本《列仙全传》书影
中国古代版画以木刻版画为主,是在木板上使用不同的刻刀,运用刻、铲、切、划、凿等多种技法呈现事物画面,最后转写拓印到纸上的美术形式。
中国古代版画在技术上是伴随着印刷术的产生而逐渐发展起来的,从开始出现就打上了传统文化的烙印,表现了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观念。
版画是一种集绘画、雕刻、印刷于一身的综合性美术形式,由于在材料、工具、技法的使用上与一般的绘画形式不同,因此呈现出独特的审美特征:专注于构图与线条,在黑白印痕之间表现出简单质朴的独特韵味。中国古代版画独特的艺术语言,是对中国传统艺术审美观念的一种特殊表述。
明清时期是中国版画发展的高峰期。当时出版业极为发达,刻本插图广泛流行,出现了各种流派的版刻工艺,被誉为是中国版画艺术的“黄金时代”,在中国版画史上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在这个时期,道教出版物也很流行。明代道教版画以各种神仙传,以及道教养生、劝善故事为主。比如,明代万历年间(1573-1620)刊刻的《列仙全传》,是一部记录中国神仙系列的经典,书中有各种神仙图谱,堪称明代版画艺术的精品;明崇祯九年(1636)刊刻的《道元一气内外篇》,内容涉及道教的修炼、养生,有各种版画插图40余幅;而流传最广的道教劝善书《阴鸷文》有众多刻本,其中大多都有版画插图。这些版画作品都反映了对传统文化的阐释和传统艺术的传承。
明代道教版画的独特韵味,彰显了中国传统艺术审美观念。
一是“刀味之美”。木刻版画以刻刀为主要工具,刀法是构成画面最重要的元素,由刻刀刻出的硬朗线条、清晰的版块等具有用笔无法摹拟的特质,被称为“刀味”。这种中国古代版画特有的审美,承载着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观念。明代道教版画作品在图像处理上,根据表现对象的不同而手法各异,比如明天顺年间(1457-1464)刊刻的《老子道德经》卷首“老子出关图”,线条粗犷、果敢,画像本身就阐释了道教崇尚自然的思想意蕴;《列仙全传》的神仙像,线条细腻、圆润,细致地表现道教无为而无不为,淡然处世的精神追求和道教神仙世界的美好意境。
二是“木味之美”。由于是在木板上刻制,不同材质的木板因为其天然纹理不同,所采用的刻法也有所差异,产生的效果有所不同,其“刀触”韵味都是独一无二的,在拓印时纸面会产生各种不同的特殊质感,形成特殊的印痕,被称为“木味”。通过对木板天然纹理的利用,将其与版画形象融合在一起,就能形成画面独有的特殊“肌理”,不仅能够增强版画的艺术表现力,也彰显出道教道法自然的处世思想。明代道教版画作品中有众多巧妙结合的佳作,不仅是版画的精品,更是传统艺术的瑰宝。比如,明正统年间(1436-1449)刊刻的《道藏》卷首图,将自然纹理与刀刻线条完美结合,木味浓郁,画面动人,是难得的版画臻品。
三是“色彩之美”。所谓“木刻以黑白为正宗”,明代道教版画以黑白版画为主,对于黑、白的运用技术十分娴熟。以“留黑”的方法(与中国画“留白”的技法异曲同工)来增强画面的变化,提升艺术感染力,只用黑白两色却营造出万般色彩,只用简单的线条却架构纷繁复杂的世界。
四是“构图之美”。明代道教版画在构图上灵活多变:有“全图式”的构图,画面宏大,表现宏观主题,比如明代初年刊刻的《道学源流》卷首图,在小册页中凸显宏大气势;有“上下图文式”(或者“左右图文式”)构图,比如明万历年间刻的《续道藏》插图,运用图上面的文字对版画加以明晰解释,注重文字解说与画面的契合,以图解文、以文释图,两者彼此呼应、相得益彰。
道教倡导“大道至简”,明代道教版画体现的精神也围绕这个核心,表现传统艺术至简、至朴的审美观念。由于木刻版画在材质上的局限,因此能够更加直观地反映这种审美观念。这一点从明代道教版画作品中,可以略窥一二。
著名中国画家潘天寿曾说:“吾国绘画,以笔线为骨架,故以线为骨,骨须有骨气,骨之气也。以此为表达对象内心生气动力之基础。”(《听天阁画谈随笔》)注重线条的使用是中国画民族风格最重要的元素之一,这也正是中国古代版画最重要的元素和表现手段。木刻版画以刻刀为主,更方便表现中国传统注重刚劲之“骨气”的审美观念,硬朗的线条表现出刚正的精神,简洁的线条表现出与世无争的包容。
中国传统的艺术审美讲究“尊崇自然”,强调艺术应该与天然巧妙融合。木刻版画在创作上注重对木板纹理的处理,通过这种方式形成版画作品的“肌理”,这既是艺术作品的肌理,也是自然的肌理,既是“天造”也是“人工”,是“巧借天然”的艺术表现形式,反映了“道法自然”“天人合一”的思想。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出于“至简”“至朴”的审美观念,黑与白成为“最具哲学意味的色彩语言”。中国古代版画将“黑白”两种色彩语言的哲学意味表现得淋漓尽致,简洁纯粹而又变化无穷,质朴自然而又和谐圆融。
这些传统艺术审美观念,在明代道教版画中表现得尤为突出。道教讲求“自然”“淡泊”,追求超然的心境,都在这些版画作品的“刀味、木味、色味”与“至简”“至朴”中体现出来。
尽管是宗教版画,明代道教版画作品表现的是神仙世界,其实也是对现实生活的反映。明代道教版画以其自身的特殊形式和内容,传承与发展了中国传统艺术,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
(转自微言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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